集英殿灯烛辉煌,亮如白昼。
在朝官员携家眷一同赴宴,内官依着百官品级排定座次。
“贵妃娘娘驾到!”
“东阳长公主殿下驾到!”
内官掐着嗓子高声呼喊。
在场达官显宦与皇亲国戚皆躬身向贵妃与长公主行鞠躬礼。
陆砚神色平静,缓步走向高台另一侧,转身面向台下,语气缓缓却富有力量感。
“诸位免礼。”
东阳长公主倨傲地扬起下巴,傲视群臣,挥袖入座。
沈思漓直视前方,有礼有节地跟在后头。要换了以前她肯定是要缩在角落等里边行完礼再浑水摸鱼落座。
如今她胆从心间起,就是要让这些权贵好好地认一认她的脸。
让他们去好奇,去打听,去议论,去顾忌……
她要借势而为,趁势而起,自成一势。
她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摆脱成为他人的附属。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夫人,谁的表妹,只是——沈思漓。
去做一只不困于四方樊笼,强悍勇猛的鵙雀(劳伯鸟)。
用她的玲珑心术,让世间万物皆为她所用。
文武百官谢恩起身后,有人敏锐地留意到东阳长公主身后眼生的年轻女子,相互打听着女子的身份来头。
人群里的沈渊眼看着幼女挺直腰板目视前方从自己眼前走过,那副泰然自若地神态,与出嫁前胆小怯懦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沈思漓无视周遭的议论,目标明确地缓步走向前几排的佟夫人身前,福了福身子:“今日真是多谢夫人替我解围,思漓感激不尽。”
“弟妹太客气了,你是靖远兄弟的媳妇儿,喊夫人未免生分了些,还是随远兄弟喊我声嫂子就成。”佟夫人笑盈盈地说道,“今日我不过是授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靖远兄弟可担心弟妹被人欺负了去,特意拜托我帮衬着些。”
“谢谢嫂子关照。”
沈思漓见佟夫人相当热络好说话,想着不愧是年少时想要仗剑天涯当行侠仗义的侠女的豪爽性子。
佟夫人与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嗓音用两人之间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该谢谢你家侯爷才是,要不是他提前发现……咱们家恐怕要生出大祸来。至于白芷……弟妹莫往心里头去,这孩子小的时候在她姑姑身边养过一阵子,与她姑姑感情甚是亲厚,比起兴儿和荣儿,无定倒更像是她的亲弟弟。”
白芷正是王皇后的闺名。
沈思漓眼睫轻颤,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有所指。
“嫂子严重了,皇后娘娘对世子寄予厚望,这是高家的福气。”她从容说道,“咱们两家亲如一家,往后少不了互相帮衬,我也该与嫂子多亲近些才是。”
“也别往后了,我巴不得弟妹明日就来家里坐坐。”
佟夫人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心里暗暗想着靖远兄弟的新夫人年纪虽小,却极通人情世故。
沈思漓才应承下来,就听内官高喊帝后莅临。
行过跪拜礼后,众人入座坐定。
高靖远面庞凛若冰霜,扶刀护卫在年轻帝王一步之遥,如鹰般地眼眸警惕地从众人脸上一一审视而过,目光却不由地被沈思漓向他投来的笑语嫣然所吸引。
高靖远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朝她微不可查地点头。
佟夫人看着二人眉目传情,不由得掩唇努力压了压嘴角。
皇帝举爵行詹与百官同饮。
筚篥起[万寿永无疆]。
乐舞伎随着丝竹之音踩着节拍莲步轻移,纵身起舞。
沈思漓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宫宴布局,帝后下排坐着东阳长公主和顺阳王夫妇,空着的位置大概是为舒王而留。
接着是三公三师以及王侯将相,再后面些则是朝中重臣与红绿官员。
值得一提的是当今大晟最为强盛的两个世家。
天子的母族,历经多朝而屹立不倒的胤都苏氏当家人与王皇后母族名闻天下时代簪缨的太宜王家正对而坐。
王侯爷与高靖远需得值勤护卫,故而沈思漓能与皇后亲娘同坐一桌,不然她还得往后坐一桌。
觥筹交错间,沈思漓与佟夫人低声相谈趣闻。
如今的朝堂波诡云谲,她目光透过层层浓雾,仍看不透多少官员各怀鬼胎潜伏于玄墨深潭之下。
酒过三巡,皇帝已有几分醉意。
舞伎一舞落毕,赢得众臣满堂喝彩。
就在舞伎离场之时,谏议大夫廖源扶案而起,离席出列,高举手书跪地叩首,声音铿锵有力。
“陛下圣明,臣有斗胆一事启奏。”
集英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皇帝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廖爱卿,今日乃冬至庆典,有什么事等早朝再说。”
廖源神色凝重,掷地有声地坚持道:“臣所禀告之事关乎朝纲风化、皇亲贪赃枉法,恳请陛下明察。”
“罢了,廖爱卿你说吧。”皇帝蹙着眉头,大好的兴致一扫而空。
廖源重重叩首,言辞恳切而凛然:“臣要弹劾巡防营统领王见舟,其以权谋私,逼迫城东元来赌坊东家低价转卖赌坊,从中大肆敛财。更甚者,王见舟在赌坊之下私设刑狱,残害无辜百姓,致使何姓一家五口惨遭横祸,命丧黄泉!如此行径,令人发指,实乃国之蠹虫。”
“不止如此,皇后娘娘明知其父所作所为,非但未加劝阻,反而勾结禁军校尉魏检,串通国丈大人,设计引诱陆贵妃之父陆平欠下巨额债务,致其家破人亡,陆氏女子竟被迫典身偿债!却行此卑劣之事,实乃败坏朝纲,辱没皇家颜面!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严惩奸邪,以正朝纲,以慰百姓!”
“还望陛下圣裁。”
王国丈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赌坊伙计全数控制住了,谅对方拿也不出实证。至于设计陆贵妃母家一事更是胡编乱造。
他强装着镇定,跪地说道:“廖大人所言皆属无稽之谈,绝非事实。”
王皇后紧抿双唇,冰凉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她惶恐地跪在皇帝面前,言辞恳切说道:“臣妾恳请陛下明察,父亲定是遭人陷害。”
沈思漓心中始终悬着一根不安的琴弦,她不安地看向不远处的高靖远。
高靖远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留意佟夫人。
佟夫人见赌坊之事被捅到皇帝面前,顿时乱了阵脚,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怎、怎么会……”
“嫂子莫慌,此事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陛下断然不会仅凭廖大人的一面之词便下定论。”沈思漓连忙安抚佟夫人。
皇帝龙颜大怒,将手中酒爵狠狠砸向地面,肃声道:“把魏检带上来。”
“是。”御前内官应声吩咐。
陆砚神色惨白坐在那里,神情呆滞地看向王皇后。
往日陆家大门被砸得砰砰作响的声音再度萦绕在耳边,她的脑中涌现出父亲急得焦头烂额,兄长亲族不断劝说姐姐牺牲,以及姐姐婚后被殴打至面目全非的模样。
陆砚突然发出一声哀嚎,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痛苦与自责。
原来一开始魏检就是冲着她来的!
姐姐是替她死的!
陆砚浑身颤抖,声嘶力竭质问道:“我陆家究竟何时得罪了皇后娘娘,您竟指示魏检要将陆家赶尽杀绝!我姐姐生前日夜被魏检折辱打骂,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三岁啊!”
“本宫没有!”王皇后厉声反驳,“鲁国公败光家财时陆贵妃尚未入宫!凭什么说是本宫指示的!?”
“那娘娘又如何解释魏检频繁出入凤仪宫?不是替你办差还能是什么!?”
皇帝面如铁青,一语不发。
“这魏检与凤仪宫接触密切,陆贵妃又与皇兄青梅竹马,很难说皇嫂是不是拈酸吃醋,防着鲁国公府送女儿进宫为妃……”东阳长公主阖了阖眼眸,忽然冷笑了起来。
“东阳住口!”皇帝冷冷地扫了东阳长公主一眼。
东阳长公主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下座的官员面面相觑,这陆贵妃如今圣眷正浓,说不准皇上为了安抚陆贵妃,严惩王皇后。
这都闹出人命来了,废后……也不是没可能……
陆砚咬紧下唇,眼眸中汹涌如潮水般的恨意死死地盯着王皇后。
“来人,先带贵妃回宫歇息,”皇帝面上晦暗不明,旋即居高临下地看向跪地的廖源低声喝道,“事关皇后,廖爱卿可有实证?”
廖源呈上密信:“臣几日前收到密信,为核验信中内容,臣找到了元来赌坊的前东家,更有赌坊伙计愿指认王见舟残害良民!人就候在外头,陛下随时可召见问话!”
哪来的伙计?
王国丈脸色骤变,惊疑地看向廖源。
“全带进来。”
皇帝看着密信上的内容脸色逐渐转青为黑,撇过头冷眼扫了王皇后一眼。
王皇后呼吸变得凝重了几分,动了动唇但没有发声。
两名人证在内官的带领下一前一后相继进门,双双跪在大殿上,不少官员认出来人,殿内议论纷纷。
“这不是城东富商李大东嘛,怎么如此落魄。”
“可不是嘛,他从前可是日日带着美仆招摇过市,嚣张的很那。”
沈思漓眸色变得晦暗,暗自思忖着。
人证能从高靖远眼皮子底下进入宫中,要么是禁军里出了差池,要么就是内官中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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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立春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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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鵙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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