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谈判

贺兰昀面具后的眉毛似乎几不可察地微微挑动了一下,但语气依旧慵懒:“哦?何以见得?人人皆道梁帝励精图治,江山稳固如磐石。”

“西境戍军,粮饷拖欠已有三月,军心浮动,怨气暗生,只是消息被强行压了下去。”梁茶精准地抛出记忆中原著后期的一个关键伏笔,“主管此事的户部侍郎李崇,是宁妃的表兄,贪墨甚巨,中饱私囊。此事若被有心人适时捅出,西境必乱!”

这些都是原著里梁无慕与贺兰昀后期扳倒梁泓宸时利用或提及的薄弱环节,时间线或许有细微出入,但问题本身是真实存在的。梁茶赌的就是贺兰昀作为敌国高层,对这些涉及梁**政根基的情报会有兴趣,至少能证明她并非全然无用,且有一定信息渠道。

然而,贺兰昀听完,并未露出丝毫惊讶或感兴趣的神色,反而那玩味的目光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带上了一丝怜悯般的嘲弄。

“粮饷拖欠,边将贪墨……”他慢条斯理地、一字一顿地列举,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公主殿下,你说的这些,是任何一个对梁国政局稍有了解的人,都能推测出的常理,甚至是街头巷尾可能流传的、最粗浅的谣言。”他嗤笑一声,给了致命一击:“西境军饷问题,三个月前,我北靖边市的粮价就已出现异常波动。至于李崇的贪名……”他顿了顿,语气轻蔑,“在本王出使前阅览的情报册子上,他排不进前十。这,算什么情报?”

梁茶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她忘了,贺兰昀不是梁无慕,不是那个在深宫信息闭塞、步履维艰的落魄皇子。他是一个成熟政权的实际掌控者,拥有庞大而精密的情报网络。她这些基于“剧情先知”的、笼统而滞后的信息,在对方系统、实时、深入的情报分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幼稚,甚至可笑。

“那……陛下对先帝旧人,尤其是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宫人,清洗并未真正停止。”她试图抛出更隐秘、更接近宫廷核心的“秘辛”,做最后的挣扎,“长春宫走水前,曾有司礼监的太监,奉命去勘查过地形。”这也是原著里暗示皇帝纵火的关键细节。

贺兰昀终于有了点不同的反应。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瞬间锐利如刀:“哦?哪个太监?具体何时?奉的谁的口谕?可有凭证或旁证?”

一连串精准、致命的问题劈头盖脸砸来!梁茶哑口无言。她哪里知道具体姓名、具体时间?原著只是一笔带过,提供的是一个模糊的指向,而非确凿的证据!“我……我当时在病中,听得模糊,只记得大概……”她支吾着,气势已颓。

“大概……”贺兰昀靠回冰冷的石壁,语气里的轻佻已经不加任何掩饰,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公主殿下,宫廷之中,‘大概’、‘听说’、‘可能’……这些东西,不仅毫无价值,还可能……”他顿了顿,声音骤然转冷,“引来杀身之祸。”

梁茶的脸在面纱下涨得通红,火烧火燎,幸亏黑暗和面纱遮掩了她此刻全部的窘迫与狼狈。她感觉自己像个在绝世高手面前笨拙地耍弄木棍的稚童,所有的“底牌”在对方眼里都是透明的、不值一提的,甚至是可笑的废牌。

“我……”她想辩解,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无话可说。她总不能说“我是从一本狗血小说里看来的”吧?

贺兰昀似乎彻底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看来,你除了这份不甘心的倔强,”他直起身,做了冰冷的结束语,“暂时,还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他走向洞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记住本王的话:安分待着,顾好你自己和你那个傻弟弟。别去探究你能力之外的事,更别给别人惹麻烦。时候到了,该你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殿下今日冒险见我,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一无是处,应该乖乖等死吗?”极度的挫败与不甘,让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贺兰昀已经转身准备离开,闻言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侧过半张被面具覆盖的脸。那双在昏暗中晦暗不明的眼睛,最后一次落在她身上,复杂难辨。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平静得可怕,“尤其是对你,和你弟弟而言。”他顿了顿,最后丢下一句:“至于其他的……等你真正‘看见’,真正‘能说’的时候,再来问我,你能做什么吧。”

话音落下,他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如同一滴墨汁融入更浓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洞口。藤蔓轻轻晃动几下,随即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有人来过,方才的一切对话与交锋,都只是她窒息绝望中产生的幻觉。

狭小、潮湿、冰冷的假山洞穴里,只剩下梁茶一个人,和满洞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死寂的黑暗。

她靠着粗糙冰冷的石壁,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上。斗篷下摆沾上了潮湿的泥土和苔藓,她也浑然不觉。

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

她未能提供任何具有独家价值的情报,未能提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方案或合作意向,她甚至未能成功扮演一个“隐忍蛰伏、心有丘壑”的潜在复仇者形象,反而在贺兰昀轻佻而精准的审视下,轻易暴露了自己的无知、急躁和……廉价。

她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前来,得到的却是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语、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无实际承诺的空头支票。她自己反而在对方面前,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虚弱与无力。她唯一依仗的穿越者的“先知”优势,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

她,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用的人。

她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哭。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极轻的、有节奏的三下叩击声——这是瑶光来接她的信号。

梁茶木然地、几乎是凭借本能地站起来,机械地拍掉身上沾染的泥土,整理了一下早已凌乱的斗篷和面纱,努力让依旧微微颤抖的双手平静下来。她不能把这里的任何一丝情绪,带回到明泽宫去。

拖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梁茶沉默地跟在瑶光身后,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来时怀揣的那点忐忑、期望与孤注一掷的勇气,此刻已化为冰冷的灰烬,被深秋的寒风吹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心满肺的疲惫,和比来时更加深重、更加无边无际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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