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何处枝惊叫出声。
“刹车刹车!”
在刹车带来的巨大前倾之势后,何处枝扑在车前窗上的身体,感受到了来自窗外的撞击。
电击男的脸隔着车窗玻璃,紧贴在何处枝的眼前。
在雪花噪点和公交车的挤压下,电击男的脸又附上了一层血淋淋的油彩。
浩大的惊愕下,白色的雪花终于挤进了何处枝空白的大脑。
“为什么他还在那里……他没逃出来?他没逃出来!”
何处枝从剧场的座椅上弹跳起身,她拉住万池白的衣领,瞠裂了眼珠质问。
“那个电击男从第一个空白剧场里就没能逃出来,对不对?!”
万池白推开她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哪个演员,他们都不重要。你试戏很成功,明天……”
“就是我第一次进入空白剧场的那次,和申有时一起的,他也在,那个第一个被电击棍伤的人,他还帮过我……”
他甚至还拿着那时候的电击棍啊……
何处枝语无伦次,一场巨大的悲剧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清晰。
救了她的人,却被困在了空白剧场里,再没逃脱……
何处枝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重新崩塌成废墟……
这个剧院里,她看到的,她能接受的,可能永远只是表面上那浅浅一层弧光。
“你说什么?”申有时拍着键盘从工位上跳起来,对着手机大吼,“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不去签那什么鬼合同,怎么一打电话来就是已经试戏了?你跟我开玩笑的吗?那个剧院什么样你也亲眼见过了,托你的福,我也见过了,你非得往火坑里跳?”
“这些根本就不重要!”何处枝在剧院外面疾走,“那个电击男,他没能逃出来……你知道吗……他没能逃出来……他被困在空白剧场里面了,我今天见到他了……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在哪我去找你!”
“电击男,你不记得了吗?他帮过我的,救过我的,因为他我少挨了那一混子……我不能放任不管……你帮不帮我?”
何处枝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皮,脑袋里的思绪、心里的愧疚像雨天的井盖一样翻涌。
“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我多拿几个热门视频,完全可以覆盖你妈妈的日常支出……电击男也好、电击女也罢,和剧场有关的一切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吗……”
何处枝仰起脸,让翻滚的泪水蓄在眼眶里,湛蓝的天空隔着一层朦胧的水汽依旧印在她的眼睛里。
多美啊!她想,和空白剧场里的惨白天空一点都不一样,可惜电击男永远都看不到了。
“晚了。”
何处枝将手机从耳边移开,不去听对方的劝告,她只对着话筒说。
“晚了,我已经签合同了,我妈的病也恶化了,那个人我也一定要救的。”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在这条必死的路上,我能救一个人就救一个人吧……”
她挂掉了电话。
星野大剧院主建筑外的广场格外空旷,试戏结束后,何处枝一个人在这里绕了好多圈。
她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公交车前车窗外,那张在她面前放大的脸。
她也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第一次被拉入空白剧场的细节,对此刻的她来说,那时的剧目不再是一个梦魇,而是她可以反复回忆、反复研究,从而找到救出电击男方法的有效剧情。
何处枝分明记得,在那个剧目里,她先一步被击倒,在她觉得自己痛苦得快要死掉的时候,从观众席惊醒了过来。
醒来后她看到大屏上的申有时,在保安们的围攻下,在电击棍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和电击中,也在自己身边的座椅上醒了过来。
那为什么?他和申有时能成功逃脱,而电击男没有呢?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如果说在剧目中“死掉”等于在现实中“活过来”,那电击男在那一场单打独斗中,是“存活”了吗?
口袋里的手机隔两分钟就震一次,何处枝没有理会。
事到如今,她唯一愿意接到电话的亲人在医院躺着动弹不得。
其他人,即使打电话来,她没有交流的**,于是她索性不管。
夏日的阳光像要杀人,何处枝在日照下走了好久,这会儿终于感受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扎人的疼,她大抵是被晒伤了。
剧院外的马路对面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何处枝抬手在额头上遮住脸上的阳光,朝那里奔去。
“叮咚!欢迎光临!”
自动感应门在何处枝即将撞上它时,及时打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电子欢迎声,何处枝躲进了便利店。
她径直走到冷柜旁,拿了一支甜筒去结账,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是爱吃一点冰的甜的,就算是在冬天也不例外。
亮的刺眼的阳光依旧在,何处枝坐在玻璃幕墙旁的单人就餐位上。
酷暑透过玻璃,刺痛的热浪被削弱,阳光照在身上,何处枝只觉得温暖,正好中和了甜筒的冰凉。
玻璃墙外的街道上,树影婆娑,亮眼的斑斑点点打在人行道上,像灼烧过的纸张。
一支甜筒下肚,何处枝又转到冷藏柜边,拿了一桶酸奶走向收银台。
收银台上整齐排列着熟食小吃,何处枝的目光从这一头细数到那一头。
“结账。”她漫不经心的说。
“十二块,怎么支付。”
“现金。”
何处枝今天试戏后,除了医疗费是万池白直接划款到妈妈的账户上以外,他只给了她几张现金作为报酬。
也足够生活了,何处枝心想,毕竟妈妈的医药费才是大头。
何处枝低头在口袋里翻找:“十二,给……”
她抬头,递钱的动作停在半空,尖锐的耳鸣声刺穿耳朵,时空停滞,只剩手中捏着的现金和烤肠的香气在飘摇。
何处枝有点重心不稳,慌乱中她的肚子磕在了收银台上。
“您没事吧。”
说话的是那个收银员。
可何处枝在收银员脸上看到了那张血淋淋的脸。
那张在公交车前车窗外,在何处枝的眼前,迅速放大的、电击男的脸。
好在,现在站在她对面的他,脸上干净无伤痕。
原来他逃出来了,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刚刚剧场里的那一个又是怎么一回事事儿呢?
她脑中欣喜与疑惑交织。
“是你!你逃出来了?!我还以为……”
收银台内的男人面无表情。
“是我啊!你不记得了吗?”
何处枝表情雀跃、心情大好,刚才在剧场里的愧疚终于一扫而空,她压着肚子朝前探:“剧场……”
“咳,”她想起和剧场签过的保密协议,于是压低了声音,“剧场,保安,电击棍,你救过我的……”
“十二。”
他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冷淡的提醒何处枝快点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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