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门神大哥呢?
门神大哥呢?
一声“走!”,也曾唤起人们的自由意志,呵退了他们心底的胆怯,让人们站起来,想走出去。
一声“帮忙!”,他重燃了熄灭的自由火焰,它跳动过,闪烁过,也短暂的燃烧灿烂过,让人们跑起来,想闯出去。
可就是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魁梧大哥,此时却安静得像一出默剧,慢倍速播放着。
他像是被骨头卡住了喉咙,大张着嘴,眼白快要占据整个眼球。整张脸紧绷着,向上向后拉扯着皮肉,五官扭曲。
时空停滞了,空气安静了,大脑里的秒针“嘀、嗒”地走着,可我们分明听见过他野兽般的“怒吼”,不屈的抵抗,和抽搐的消亡。
一切归于平静了。
保安们移开死死抵在门神大哥身上的电击棍,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紧接着是门神大哥重重摔向地毯的闷击声。
骂骂咧咧的话语混合着唾沫星子滴滴点点地喷洒在门神大哥身上、地上、和周围的空气里,将那一片打斗过的区域围成一个包围圈。
人们的目光聚集在这里,舞台灯和射灯齐齐打过来,将保安们拢在光照中央。真讽刺,像是打给英雄的光。
唯独唾沫星子在光线中闪耀,又飘落。
沉寂,是这个剧场的主色调。
其中穿插、夹杂的喧闹与蒸腾,不过是剧场漫长黑暗的点缀而已。而这喧闹与蒸腾,也只是人们焦躁、胆怯情绪的外放而已,仿佛活跃起来,就能带动因剧场的封闭而减缓流动的血液。
被门神大哥制服过的那个保安爬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像是拍掉自己的尴尬,泄愤般的朝地毯上永远沉睡的人狠踹了几脚。
门神大哥在保安的脚踹下身体轻晃了几下,颤动的是周围观众的心,那几脚结实地踢在人们脆弱的神经上,它快要断了。
也不知是壮汉保安是累了还是泄完愤了,他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来,寻找在打斗中丢落的电击棍。
四周的红地毯上空空荡荡,除了人们的双脚,就是门神大哥的身躯,一点找不见电击棍的影子。
“谁捡了?拿出来!”
周围的观众不禁被吓得一抖,保安恶狠狠的语气像是不介意再杀掉几个违抗他们命令的人一样。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瑟瑟发抖的人们开始小幅度地摇头,然后跟随保安的目光看向下一个“嫌疑人”。
人们的动作像是击鼓传花一般,动作迅速得生怕花落在自己的手里,毕竟保安的电击棍不会像花一样轻巧。
而门神大哥还躺在赤红的地毯上,代替保安们的嘴,无声地诉说着反抗的下场。
人群一路摇头,一路侧开身子看向下一个接受审判的观众。花传到何处枝他俩这里,同样的,迅速朝下一个传去。
眼看着保安的目光快要审完所有人,但仍不见电击棍的影子。观众们开始焦躁了,恐惧还在蔓延,他们实在太害怕,害怕最终寻找无果的保安们会对他们无差别攻击。
他们真的太害怕了,害怕到忘记了观众的人数是保安的四倍。
“在……在我这里……”颤抖着的微弱声音从观众席座椅位置传来,却不见人影。
“谁?拿出来!”保安边说边往观众席走,其他的保安也跟了上去。
一双纤细的手捧着那一个遗失的电击棍,举了起来,像是它有千斤重一般,女中学生的双手颤抖着,原本蹲在座椅后方的她慢慢站了起来。
“丫头!你不要命了?”激动的母亲发现她安置在安全处的女儿竟成了危险的中心,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放下来!”
女中学生妹妹手一抖,不知是被步步逼近的保安吓到了,还是下意识地听从了母亲的话。
电击棍随着女生的松手落在地毯上,沉闷声也显得刺耳,女生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握拳缩在胸前,试图缩小自己以免遭保安的注视。
保安没有理会她的颤抖,步步逼近,目光直视,死死盯着女中学生妹妹的眼睛,半蹲下去捡起了离手好久的电击棍。
保安站起来,将重新回到手中的电击棍掂了掂,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学生阴惨惨的笑,抬脚准备往回走。
刚迈出一步,他随即转回身来,右手狠狠地扇了女学生一个耳光。
“啊……”女学生的母亲听到清脆的声音颤抖着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朝小孩奔来。
女学生被那一耳光打得跌坐在座椅上,眼泪直往下流。她捂住嘴,肩膀耸动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安静!”
不知距离保安离开过了多久,人们大多数一直留在原地,平复心情,无法接受一个生龙活虎的人倒地不起的现实,也无法接受保安对女学生动手的冷酷。
少数几个仍来回游荡着,寻找着可能性。
直到又一声哨响,划破了长久的寂静。
何处枝觉得可笑:“安静又安静,保安们没有别的词了吗?自从门神大哥倒下后,保安又对小女孩那样,大家不都安静着吗?何必说这些多此一举的话。”
“嘘,这会儿就不要引火上身了,一会儿见机行事吧!”申有时安慰道。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保安接着说,这句话才是保安的目的。
没有人敢反抗,都绵羊般地、温顺地移动着,只敢放慢挪动的脚步,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最终,无一不乖乖的,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等到申有时坐定之后才发现,对面的观众座椅显得空荡荡的。
人并没有坐满。
“其他人呢?”他扫视着剧场,把疑问传递给何处枝。
“他们不会已经出去了吧?还是躲起来了?”她又接着说道,“奇怪,这次安全带没有自动系上。”
她又停顿了一会儿:“至少现在没有……”
“所以其他人哪里去了?”何处枝暂且放下安全带的问题,扭过身反问申有时,并没有期待他真给出答案。
申有时真的知道不在座位上的那些人,去了哪里。
只看见保安们像最开始出场时一样,从昏暗的剧场边缘迈步走近。
他看见了,其他人也看见了,何处枝最终也看见了。
他们跟在保安们身后,那些不在座位上的人们,好似戴着几张面熟的陌生面孔,亦步亦趋地跟在冷笑着的保安身后。
说他们面熟是因为,半小时前,他们还是被困在观众席座椅上的焦虑群众,这一会儿,已经换了一张陌生的无畏的脸孔站在对立面了。
他们跟着保安从舞台侧边稳步朝观众席走来。面色凝重,又似乎略带兴奋。
“怎么回事?他们也要被处理了吗?”何处枝的话混杂在人们的窃窃私语里,“不对!”申有时一瞬间按住了她的手,两双震惊的眸子对在一起。
观众们也慢慢哑声。
他们看到了,跟在保安后面的,不久前的“战友”,人手一个电击棍,轻拍着手掌,目光扫视着座椅上的人们,好不威武。
“你们看看人家的觉悟。”小眼睛保安指着身后的新人,对着面面相觑的人们说,“这才好玩儿嘛!”
何处枝恶狠狠地盯着叛变的“昔日队友”们,背叛感油然而生。
最让她感到愤怒的,是电击男也加入到对面去了。
曾经一起尝试过各种方法,推开过监控室的大门,也眼神对视互相鼓舞过,他们也算是共患难一场了,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能够挥舞着电击棍朝向昔日的队友了呢?
当电击男感受到何处枝痛心的目光时,他没有闪躲,定定地迎了过来。仿佛在说,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想要活下去就要站好队。
不久前他们一起作伴打开监控室的事情,仿佛梦一场。只在申有时何处枝心里留下了“我们是同类”的涟漪。
而在电击男心里,也许只是羽毛撩过,既然拉开门见到的不是“自由”,那之前的合作也毫无意义。
电击男目不斜视地走出了他俩的视线质问,转身加入了保安的巡逻队伍,在越发空荡的剧场坐席四周踱步。
在他们巡视的过程中,背叛的人也一一被识别出来了,除了电击男,还有那对之前常在舞台边晃悠的中年男女。
但最让人吃惊的是,那位女中学生的母亲也在保安的队伍里,手紧握着电击棍,没有看她的女儿一眼,尽职尽责地履行自己的巡逻工作。
而她可怜的女儿,那个左脸肿胀、泪痕未干的女中学生,目光死死地跟随着她的母亲,一刻都不曾放过。她眼里流露出来的,不是害怕、不是怨恨,而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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