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何处枝嘴唇微张，紧盯着申有时的眼睛，不放过他表情一点点变化，终于说出了那个撞击她大脑的词：“演员。”
“你是演员吗？”
在申有时愣神理解她的话时，她继续追问道，因为身体的冷颤，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手不自觉地开始死揪着衣角。
“我不是！”终于理解了何处枝的话，申有时急忙解释到，“我怎么会是演员呢？我是和你一起来看剧的啊！”
“既然你说他们有可能是演员，我们就是被戏弄的那一方。那你也有可能，是这个‘沉浸式话剧’、或是‘剧场逃脱’、或者‘监视游戏’，不管叫什么，”何处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也有这个可能，是戏弄我的那一个……”
申有时无措极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一开口就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处枝，我不是，你听我说，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证明自己，但是我真的不是……”
“票是你买的，也是你约的我，你完全有机会布置这一切，而且你来的还比我早。”何处枝不敢轻易相信。
“不是，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我图啥啊？如果我这时候还在骗你，那我们的友情岂不是完蛋了吗？我怎么会允许自己失去你呢？”
何处枝不说话了。
申有时看着沉默的她，知道这种情况下是没有证据可言的：“你的直觉告诉你我是演员吗？”
申有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闪躲，只有不被同伴信任的痛心。何处枝也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这一点。
何处枝低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她木然地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像是在纠结，痛苦地，麻木地。
“不是，”何处枝突然出声，“不是。在我汗毛立起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远离了你，可是手没有放开。”
申有时低头看着他们依旧紧握着的手，恢复了平稳的语气：“我们就不要相互猜疑了吧。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对不起，”何处枝惭愧得带了哭腔，“我太紧张了，太累了……”
“我知道。我也是。”申有时松开紧握着何处枝的手，侧过身体将她轻轻拢住，一手摸着她的头，一手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她。像是两个初来人间的婴孩，身处陌生的世界，只有对方的怀抱是最坚实的安慰。
远处，那对中年男女终于停下了绕着舞台绕圈的步子，立在其中一位保安旁边。
因为保安站在舞台上，他俩站在舞台下，于是不得不仰着头，费劲儿地跟保安说着什么。不知道是谈到什么激动的事情，那位中年女人甚至边说边开始轻轻地跺脚了。
电击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舞台上，定定地立在距离舞台中央两米左右的距离。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中间那位保安头头似乎死死盯着他，舞台边缘保安中的一两位也时不时扭过头看他。
两个女大学生则徘徊在舞台幕布附近，掀开又放下、掀开又放下。仿佛期待着下一秒，幕布放下又掀开之后，一切都结束了，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过是周公与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在看到保安们并没有攻击在舞台上的人之后，大家开始胆子变大了，几个年轻人一跃上了舞台，也实在是因为舞台下面已经快被翻烂了，也依旧没有什么进展，于是大家把寻找出口的目光聚集在了舞台上，希望能有所收获。
那位带着中学生女儿的母亲也不例外，但她先把女儿留在观众席中央，确保孩子不会卷入任何可能的危险中，然后自己朝着舞台走去。
在几乎所有观众都朝着舞台迁徙的大背景画面下，这时还在监控室旁边拥抱着的申有时和何处枝就显得有点另类了。
申有时快拍了两下何处枝的背，问她说：“好点了吗？逃出去后我们去吃小龙虾吧？”
“你不是过敏嘛……”
“嗯，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何处枝猛地抬头：“你是在试探我？”不可置信的语气让申有时听了直发笑。
“我也会怀疑啊，不止担心你是演员，更担心你不是真的你。好啦，既然我们彼此都怀疑过，那就两清了吧。”
申有时看到她被气笑了，就知道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她也不会再因为单方面的怀疑而心怀愧疚。
在如今的局面下，同伴之间不要有猜疑，更不需要有愧疚。只要能冲破浓雾笼罩下的出口，一切的曲折过程都不值得一提。
“去舞台那边看看吧！大家都往那边聚了。”申有时提议。
“嗯，走吧。”
人群在聚集。
两个年轻男人急吼吼地朝着舞台跑去，生怕错过了任何的可能性。
两个年轻女人则犹疑着，挽着手互相搀扶着朝舞台走去，边走边观察周围向着同一个目标的人们。
一位老奶奶和她的孙子则形成了一股他们内部的对抗力量，孙子拉着老奶奶着急往舞台凑，老奶奶则拽着孙子不让他走得太近……
这几位都是申有时不那么熟悉的面孔，想必是“安静”时期坐在他俩后方的观众吧。
想到“安静”时期，申有时不禁觉得有点可笑，明明只是十几分钟前的事情，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帮忙！”
一声大吼打断了申有时短暂的神游。
何处枝听到声音立刻拽着申有时的胳膊就往舞台方向冲。
这时申有时才反应过来，那一声大吼是门神大哥急切的求助声，这个冲动的大哥，竟然潜伏在舞台边缘，趁壮汉保安不备，抱着他的腿就往下拽，试图挟持他，并抢夺他手中的电击棍，想给自己、也给观众们的自由，多挣一分筹码。
不得不说，门神大哥的偷袭是很有效果的。壮汉保安被小腿上突然的力量拽下了舞台，屁股还狠狠地在舞台边缘磕了一下，随即趴摔在地毯上。
门神大哥迅速撒开抱着的保安的腿，朝着保安的背上一个跪压，双手顺势将保安的胳膊锁在了背后，将其牢牢制住。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那一声“帮忙！”之后的两三秒内，众人也愣住了那么两三秒，可就是那么两三秒，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门神大哥的偷袭还是很有效果的，如果保安只有一位的话。
人群在聚集。
观众在欢呼之间的迟钝之后，在一瞬间理解了门神大哥的意图之后，撒开腿就往舞台狂奔，试图加入战斗队伍，想捡起壮汉保安被反关节锁住后，因疼痛松手而滑落的电击棍。
而另一边，其他保安们在一瞬的不可置信之后，飞速跳下舞台，沿途放倒手无缚鸡之力的、企图去帮助门神大哥的人群，冲向他们被制服的同伴那里，握紧电击棍就朝着涌动的人群挥去。
一路上，刚离开舞台幕布来到台下的女大学生被一拳打中鼻子；距离门神大哥一步之遥的年轻男人被抓着胳膊甩开，保安用电击棍指着他警告他；试图扶起女大学生的年轻女人被狠狠踢了一脚肚子……
何处枝申有时狂奔过来，但也得承认，在看到舞台边拳拳到肉的打斗场面，他们不是没有瑟缩过，不是没有犹疑过。
他们有那么一瞬，停下了脚步。但很快，“共生死”的信念战胜了“苟活”的杂念，他们拔腿继续奔去，可是已经来不及。
也许是他们距离舞台太远，来不及加入战斗的队伍。也许是他们的脚步太慢，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也许，也许，是他们短暂的“犹疑”，削弱了我方阵营，而长了敌方气势。
后来，他们因为这“瑟缩”和“犹疑”，不断地悔恨过。
如果，如果……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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