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岩来到密村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他进院时聂鹤筠午休刚起来,正在洗脸。
他大喊一声:“聂掌柜,逢公子,贺某来了!”
他声音浑厚,极其豪迈。
蕊莓立刻探出头来,回他一句:“贺公子屋里坐。”
“蕊莓,你来一趟!”聂鹤筠擦完脸便说。
她从兜里拿出钱递给蕊莓:“门口车钱。”
聂鹤筠整理完毕便进入大堂,笑着与贺岩打招呼:“贺岩,你这路赶的可比我们那天快,午饭吃了没?”
“掌柜的,路上经过盘岭县城,吃了碗面,现在还饱着呢。”
贺岩昨天下午关店后在店里值班时突然有人拍门,开门一看,竟然是逢公子身边的小厮卫喜。
他是带着聂鹤筠的口信快马加鞭从盘岭县赶来的。
于是贺岩第二天就与卫喜一同过来了。
“早知道当初就该带着你来的,也不必麻烦卫喜再跑这一趟。”
“掌柜的让什么时候来,咱就什么时候来,随叫随到。”贺岩笑道。
聂鹤筠随即就对贺岩说了她的计划。
对于一个偏远的村庄而言,平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热闹热闹。
如果能让贺岩在这里说几场书,吸引村里人来这里,阿音说不定也会过来凑热闹,毕竟说书人在这边可不常见。
“今天辛苦你奔波半天,又要趁大家吃晚饭的时候说书,我让蕊莓给你在西厢房收拾出来了一间屋子,你这些天就在那歇息。回去一并算外勤补贴。”
“多谢掌柜的。”贺岩抱拳后由蕊莓引着去了西厢房。
贺岩休息半个时辰后起来,独自一人在后院练嗓。
卫喜找了只锣鼓,又搬了一张桌子和一只椅子到大槐树底下。
这棵树年头不小了,村民晚饭时总喜欢端着碗筷、提着小凳来槐树底下边吃边聊。
宁喜一吆喝,村里头立刻沸腾起来,难得听一回书,这下子可热闹了。
逢惊越此时画画采风回来,拿着纸墨路过大槐树,有热情的村民和他打招呼,他微笑着回应,随后走进家去。
“正好来吃饭吧,一会儿还有正事。”聂鹤筠见他进来立刻说道。
他们两人吃完饭出来时,贺岩已经开始说起书了。
开场是聂鹤筠很熟悉的杨刚捉贼遇狼的故事,所以她的心思不在听书,反而在人群中搜寻阿音是否来这里。
贺岩前边围了好多人,还有好几个小孩在附近玩闹。
聂鹤筠和逢惊越站在一旁的高处,四下观望,却始终找不到阿音。
突然她看见阿雪和小缘在一块编辫子,眼前一亮。
“阿雪,小缘,你们今天有没有看见阿音?”聂鹤筠问道。
“没有,她不喜欢和我们玩。”
“那你们帮姐姐去喊她来听书好不好?这里这么热闹,她也该来看看。”
聂鹤筠看着她们两个朝西边走去,眼神不由得有些担心。
“你觉得阿音那个孩子怎么样?”逢惊越突然问她。
他的问题让她想起在土坡时的对话。
他们两个人当时被阿音的话说愣住了。
聂鹤筠看着阿音的眼神十分坚定,语气中透露着对这句话的深信不疑。
她蹲下来,平视阿音,轻柔地说:“阿音可以和我们讲讲你爹的故事吗?”
阿音这才转而看向聂鹤筠:“阿爹最喜欢教阿音读书,他说读书是世界上最好的事。”
聂鹤筠想起他爹早逝,只留这娘俩相依为命,内心不忍,悲悯地摸了摸阿音的头。
“大哥哥不喜欢读书吗?”阿音稚嫩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十分有神。
逢惊越一下子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孩子这样的问题,可是阿音很认真地问他,自己不能敷衍了事。
“读书是好事,但不是必须要做的事。阿音,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逢惊越只能委婉回答。
阿音突然大哭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你骗人!”
说着她一把夺过小人书,推开聂鹤筠跑了。
事情变化得太快,聂鹤筠刚要去追却被逢惊越拦住,他摇摇头示意她不必追。
“她怎么了?”聂鹤筠喃喃道。
忽然一阵叫好声把聂鹤筠从回忆之中拉回来。
逢惊越总是很有耐心,他能猜到聂鹤筠愣神是在想什么,就在一旁静静等着她。
“阿音的父亲一定对她抱有很大的期待和爱。”聂鹤筠沉沉说道。
“所以我们一定要和吴大嫂好好聊一聊。”逢惊越从容不迫地说。
“嗯,只有阿音她娘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两个人谈话之间,阿雪和小缘跑着回来了。
“筠姐姐,逢哥哥,阿音躺在家里发烧了。”阿雪说。
聂鹤筠大吃一惊:“多谢你们,想吃糖的话去那边找蕊莓姐姐要,去玩吧!”她指了一下倚在门口听书的蕊莓。
两个孩子立刻往那里跑去。
“我们去看看。”聂鹤筠就要往西边走。
“等一下,我有预备发热的药。”逢惊越出远门总会随身带着药,怕自己身子不好生病。
两个人立即回屋拿了药,又吩咐卫喜去找张村长和李婶。
因前门人多不太方便,天也快黑了,他们就从后门提灯笼出去跑向阿音家。
张村长和李婶当时就在那听书,听卫喜说阿音发烧了,一个去镇上找大夫,一个去村北王地主家找吴大嫂。
“阿音?阿音?”聂鹤筠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看见阿音家灯火微弱,没有声音应答,心想吴大嫂可能还没回来。
她心急如焚,一进门就看见阿音虚弱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聂鹤筠唤了她几声没应答,一模额头烫得很,就要去烧水。
逢惊越把灯点上要给她打下手。
“你不会烧水,先去她身边照看着,一会儿过来煎药。”聂鹤筠说完就到厨房添柴点火。
她刚点起火,烟囱冒烟,就忽然听到一声:“来人呐!抓贼啊!抓贼!”
有贼?聂鹤筠心中大惊,但抽不出手出去瞧,只是听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原来有邻居干农活回来得晚就没去听书,一听见有人喊抓贼,急忙拿着锄头跑出家门。
“谁家遭贼了?谁家遭贼了?”陈大爷还有老赵喊道。
“我家进贼了!”吴大嫂指着屋里明亮的灯光哭着说,“我不回家阿音是不会点灯的,不是进贼了是什么?”
几个人立刻围上去大喊:“里面的贼出来,你好意思偷寡妇家的东西!”
聂鹤筠心想不对,合着是把他俩当贼了?
她还没走出门就听见李婶气喘吁吁地说:“误会误会!阿音她娘,是阿音病了,聂夫人和逢公子在照看阿音呢。”
李婶还没走到王地主家,就听见有人说阿音她娘回去了,就急忙折返回来了。
还没走近阿音家,就见他们嚷嚷着说抓贼,肯定是误会了。
聂鹤筠提着灯笼从厨房出来,几个人一见是她,便知道真的是误会了。
吴大嫂急忙上前赔礼:“聂夫人,真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您大人有大量……”
吴大嫂还没说完就被聂鹤筠打断:“大嫂,我知道是误会,赶紧先去看孩子。李婶,你会不会煎药?我这有治发热的药。”
“多谢多谢,”吴大嫂急忙进屋去。
她们几人进去的时候,逢惊越正在拍阿音的背,她一直咳个不停,想吐却吐不出来。
吴大嫂扶住阿音:“谢谢逢公子。”
吴婶去厨房煎药的时候,聂鹤筠和逢惊越站在院子里。
“怎么好端端的发热了?”
“秋天天凉,很容易发热的。”
药刚煎好,张村长带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把脉完毕,说是换季时的感冒发热,吃药修养一阵就好了。
吴婶把药包递给大夫看后,大夫说:“今晚可以先按这个吃,我再写个方子,明日买了药一起煎上吃几天便好了。”
一阵忙活之后,阿音的烧的确退下来了。
吴大嫂歉疚地对着聂鹤筠和逢惊越说:“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平时我回家晚,怕阿音一个小姑娘在家不安全,就不让她点灯,在屋里先睡一会等我,所以今天误会了聂夫人和逢少爷,真的十分对不住。”
聂鹤筠不在意这件事:“吴大嫂,这服药明早上先煎着给阿音吃,我让人一早去买大夫开的药。”
“怎么能麻烦您?我明天请空去买。”
“吴大嫂,阿音这孩子实在招人喜欢,生了病让人看着难受,不如明天上午把阿音接到我家里可好?照顾着也方便。”
聂鹤筠担心吴大嫂难请空,阿音的病要是耽误了不好,孩子受罪不说,采诗的事也耽误了。
吴大嫂还是要拒绝,李婶在一旁劝她道:“阿音她娘,聂夫人也是一番好意,村里的大家都知道聂老太太家的孩子都是好人,你快谢谢聂夫人和逢少爷吧。”
吴大嫂眼含着泪道谢。
“这么晚就不打扰阿音休息了,回见。”聂鹤筠和逢惊越提着灯笼出去了。
两个人并肩走着,一路上碰见好几个村民打招呼,看来贺岩那边也已经结束了。
“你说我来这里这么多次,每回待的时间也不短,怎么就没早点碰见阿音呢?”聂鹤筠喃喃自语。
“缘分如此。”逢惊越轻轻说道。
“照顾孩子跟逗小孩玩的区别可大多了,我上次照顾人发烧还是小修意不小心着凉。”聂鹤筠长叹一口气,感慨万千。
逢惊越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折腾一晚上,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聂鹤筠脚步加快,想的却是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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