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位暧昧的两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齐错愕地回头看去。
推门而入的男人身材高挑，凌厉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故人之姿，他一手握住门把，一手高举做感谢状，像是提前设计好的华丽出场。
沈惊堂大大咧咧道，“安安，有没有想…想我？？”
嘴边的话突然变了调，沈惊堂扑扇扑扇眼睛，眼前这幅景象带给他的震惊程度，莫过于精灵滑跪磕头求原谅，时空管理局终于倒闭了，或者波莱塔毁灭。
难道是打开方式不正确吗？
沈惊堂怀疑地注视着门把手，又抬头望向不远处迅速弹开的两颗西红柿。
柏行之：“哥？”
沈砚安：“爸？”
惯用的称呼脱口而出，沈砚安更迷茫了，瞳底像是蕴着层雾气般，不可置信地望向柏行之：
“你喊他什么？”
沈惊堂看热闹不嫌事大，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你们在谈恋爱吗？”
“没有！”
“不是！”
沈砚安难得茫然，单手扶额，对自己死而复生的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下慢慢说吧。”沈惊堂关上门，谨慎地问了句，“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沈砚安：“……”
没有打扰，就是有点冒犯了。
空旷的客厅飘起几缕白雾，清新的龙井茶香调解开沈砚安混乱的思绪，泡开的茶叶在杯中旋转，将瓷白的杯底染成淡绿色。
沈砚安只觉头痛，指腹狠狠按上太阳穴，不敢睁开眼差点以为是幻觉。
“你们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啊？要是我不回来，你俩还要当多久的谜语人？”沈惊堂捧着陶瓷杯，用“我对你们很失望”的表情扫了沈砚安和柏行之两眼。
指尖一下下敲击杯壁，沈惊堂掀起眼皮，给沙发上的柏行之递了个眼神。
柏行之面露难色，一口气喝完了整杯龙井，然后站起身来，面色凝重道，“沈老师，借你厨房一用。”
沈老师冲他摆了摆手，很慷慨地借出了厨房。
杯底与茶几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沈惊堂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对沈砚安道，“安安，这么久没见，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还认得清我是谁吗？”
沈砚安听出他话里有话，薄唇轻动，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认得清。”
他怎么会不认得面前的人是谁，年幼时的雨滴兜兜转转，又砸在了沈砚安的身上。
没有人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判若两人，从在校门口看见沈惊堂的那天起，沈砚安的“父亲”就已经不再是他的父亲了。
他知道沈惊堂扮演了他父亲的身份，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但沈砚安至今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称呼？”沈砚安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也姓沈，名字是惊堂，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喊我。”
“他是你的任务对象吗？”
沈惊堂没想到沈砚安会那么直白地问出来，他以为，至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身体却被外人的灵魂接管，论谁都会无法接受。
他回波莱塔前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沈砚安得知真相后痛哭流涕、发怒讨伐他的准备，但沈砚安只是轻轻地垂下眼睫，漆黑的眸波澜不惊，像一片静止的水面。
“没错。”沈惊堂轻声道，“在你八岁的时候。”
“所以他在那天就已经离开了，对吗？”
沈砚安委婉地用了离开，但沈惊堂明白，这个离开是不再相见的永别。
“对，他被时空抹杀了。”
沈惊堂补充道，“皮赛斯之战后，各个平行时空的特定人员被大量抹杀，个体元素的缺失形成了时空漏洞，作为时空管理局的初代执行官，我被分配到了你的世界。”
沈砚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他，“为什么我会反穿到你们的世界？”
“时空线的补偿机制。”
沈岩已经被时间抹杀，没有了生还的可能，时间的补偿自然继承在了沈砚安的身上。
“被时间抹杀的人，是不会感到痛苦的。”沈惊堂摸不准沈砚安的心情，手掌在空中停滞了下，最后还是落在了沈砚安的肩膀，“节哀。”
“不用安慰我。”
沈砚安拉下他的手，他和沈岩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作为沈砚安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同住一个屋檐下，对方的一举一动沈砚安全都看在眼里。
年幼的沈砚安心里清楚，沈岩本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打算，他在这场哑剧中充当了一个沉默的旁观者，随时都要做好去孤儿院的准备。
比起整日消极一蹶不振，死亡对沈岩来说，或许是更好的结局。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照顾了我那么多年。”
沈惊堂的出现让沈砚安索然无味的生活出现了转机，和父亲一起冰封在地底的心脏重新跳动，迸发出独属于生命的色彩。
沈砚安一直知道，陪伴他长大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演技很差，和沈岩根本搭不上边。
沈岩给他的爱总是种在土里，如果不刨开那层厚重的土壤，就不会发现地底下埋着一颗虚弱的种子，而沈惊堂给他的爱则是根茎分明的花，只要沈砚安站在他面前，就能够感受到他的热烈。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关于这个补偿机制。”沈砚安喝完杯中的龙井，向厨房的位置瞟了一眼，“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去厨房一趟，稍等。”
沈砚安找到柏行之的时候，柏行之正熟练地操作着洗碗机，一个杯子不知道洗了多少遍。
“要把茶杯洗褪色才肯罢休吗，柏先生？”
柏先生一键取消清洗功能，拿出陶瓷杯，“聊完了？”
“还没有，正打算邀请你加入群聊。”
沈砚安倚在烹饪台边，双手抱臂，凤眸半眯，“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故意不说？”
“冤枉啊沈老师。”柏行之举起双手，解释道，“我不知道是你，沈惊堂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当时只跟我说，我看到你的时候，就会知道你是谁了。”
沈砚安盯着在移动玻璃门中闪着微光的头发，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原来亮闪闪BUFF是变相的寻人启事吗？沈砚安唇角一抽，但不得不承认，这种闪度确实足以引起龙的注意。
就算他初到波莱塔时没和黑金签约，只要他待在波莱塔城区，区域负责人柏行之也会千方百计地来到他的身边。
沈砚安一个人进的厨房，出来时却变成了两个人。
柏行之跟在他身后，给他续了一杯热茶，沈惊堂淡定地看着他们，轻咳了一声，飘着茶香的客厅成为了三个人的讨论中心。
“来波莱塔之前，我穿到了一个名叫德桑的精灵身上，当时没搞清楚情况，一睁眼就在他们的刑房里了，还和伊莱身边的侍卫瓦伦提纳打了一架。”
“我和瓦伦提纳互殴的时候伊莱并不在场，但昨天在主播大会的会场，伊莱精准地复述了‘德桑’说过的话，他知道当时和瓦伦提纳互殴的人不是德桑，是我。”
寒意沿着脊柱攀上后背，像无数只蚂蚁在背上爬行，令人毛骨悚然。
沈惊堂眉头紧拧，坦白道，“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个漏洞。”
“十七在排查漏洞的时候发现，你魂穿那次的时空线脱离了管理局的监测系统，漏洞可能不是时空本身出了问题，而是人为导致的。”
“人为导致的时空漏洞？”柏行之拧着眉心，唤醒了沉睡多年的历史知识，“时空之轮？”
沈惊堂沉默须臾，回答道，“不确定，但很大可能是。”
沈砚安默默举起手，打断了两位原住民的对话，“时空之轮是什么？”
“我以为你会先了解世界历史。”沈惊堂惊讶道，简洁的为沈砚安概括，“皮赛斯之战的导火索。”
沈砚安秒懂了。
“是个可以回溯时空的道具，触发条件很苛刻，不仅需要回溯时空段的关键人物，时间上还得和事发日期一致。”柏行之近乎机械地背出了这段教科书式内容。
“但是，不是说皮赛斯之战后，时空之轮就被销毁了吗？”
“星际法说维护世界和平就维护世界和平了吗？鹰族说关税平衡就不加关税了吗？政客获得政治认同的把戏罢了，别太当真。”
“我不能离开空管局太久，明天下午前就得回去。”沈惊堂叹了口气，调查的任务落在了沈砚安和柏行之的身上，“我联系了阿忒斯特的斯奈文教授，时空之轮的事，你们可以去咨询他。”
教授的名字一出，柏行之绷直了身子，难堪的表情一闪而过，但沈砚安没有捕捉到。
“艺术展会提前，和校庆安排在一起？”沈砚安记得林卉说过。
沈惊堂点头，“是我安排的，毕竟，我们需要一个合理且正当的调查借口。”
“安安，行之，这件事麻烦你们了。”
“对方手里可能有危险的时空武器，空管局会暗中协助你们，有需要尽管提，十七会和你们联系。”
沈惊堂站起身，跨时空的羁绊与感情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他想掩饰住心中的担忧，唇角牵起了个并不快乐的笑容，然后紧紧抱住了沈砚安。
“一定要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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