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宾主尽欢。
风掌柜面子做得很足,用他自己的话说,小亏一笔,就当交江掌门这个朋友,心里估计想着以后的合作怎么赚回来。
江雪几人连夜舟车劳顿,得知在城内尚未安排住处,风轻给几人安排了客房暂且休息。
连少杰边走边挠头:“真叫我惊讶,你小子看起来呆,处事倒是一套一套的。”
江雪点头:“我也是,没想到你能看懂我在做什么。”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连二公子更呆吗?
连少杰上火,啧了一声,没有反驳。
江雪不解,还以为连少杰肯定会跳脚呢。
连少杰涨红了脸,支吾道:“真对不住,之前说你阴险卑鄙,窃取掌门之位。”
之前看剑法,连少杰只是震撼于剑神的剑锋锐无匹,今天吃过这顿饭,连少杰对江掌门才是心服口服。
江雪刚才和风掌柜的交易,丝毫没有提到自己,说的是为灵玦宗寄售物品、在外谋取差事的弟子让利。
宗门本身的大宗生意且不提,以个人名义寄售物品,到人间当差谋生,修真界只有修行天赋不佳,无缘大道的底层修者才会如此选择,都是最不入流的修者,于宗门并无太多益处,通常情况下,各仙宗都是置之不理,任其自寻出路。
掌门愿意亲自出手,为底层弟子交换利益,这事放在修真界有多稀奇?修真界上万年的传统——修行只渡自己,不渡旁人。直到云华老祖开山立派,修者之间才建立了初步的联结,这种联结也是极吃天赋的,天赋不够,做外门弟子比普通人好不到哪去。
连少杰文史学得不好,但他知道,每年自己救助的弱势群体中,有不少就是从各大仙宗出来的外门弟子,一把年纪没能入门修行之道,下山后体衰力弱举目无亲,大多穷困潦倒,灵玦宗稍微好点,弟子多少会一门手艺,但有手艺无销路,拿去商行寄售再受一层盘剥,也是日子难过。
江掌门自己应承了风掌柜麻烦事做,却记得为宗门内的底层弟子争取利益,这种人,就是连少杰最佩服的大侠!
如此品性,又与他有着过命交情……
“扶风境内,有事尽管找我,包尽力的。”连少杰拍着胸甲保证,从今天起,江雪就是他连二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江雪不知道连少杰想了什么,对他的态度一下子亲近了很多,看自己的眼神都开始冒星星了。
花月说,建议他习惯,当年师兄也是前呼后应。所以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江雪“嗯”了一声。
三人送江雪走到客房,江雪的客房规格比其他三人要高一个档次,是梅菊兰竹中的“梅”字间,一开门,就有清雅幽深的梅香扑面而来。
江雪想起来,师兄身上的味道就是类似的梅香。
花月一路兴意阑珊,从江雪那句话之后,他就一副强打精神的样子,江雪后知后觉自己的话有歧义,他还有始乱终弃的传闻缠身,这说的像他想脚踩两条船同时泡师兄和花月一样,不对不对,他一个都不想泡——但明面上的演技还是要维持。
江雪向花月澄清:“你别误会,我有师兄了。”
花月的神情更复杂了,向自己伸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好好休息,我去周围转转,会带糖回来。”
来不及等江雪说他不吃糖,花月已经飞速离开了。
连把他当小孩这一点都很像师兄啊……
.
“你说的转转,是指转到我房间里来?”
风轻挑眉,往桌案上的棋盘落了一枚棋子。
风宅深处,房门大敞,晨光和煦,满院梅树错落,冷香袭人。
花月,或者说李不疑轻快地笑了,在风轻对面入座,同样往棋盘落了一枚棋子。
李不疑道:“我若不来,某人指定又要编排我了。”
风轻冷哼一声:“你那伪装,和不伪装有什么区别吗?”
李不疑笑意不减:“够用就好。”
虽有掣肘,行动如常,才算风流。
他本来就没打算把复杂莫测的灵玦宗留给师弟一个人处理。他既然叛门,当然不能再用原身份回去,花月是他准备许久的假身份,用来糊弄部分脑子不清楚敢质疑的人,以便就近辅佐江掌门管理灵玦宗。长老面子上过得去,就不敢多说什么,维持在心照不宣是最好的,江雪说他不是师兄那句话说得肯定,在他意料之外。
风轻继续落子,道:“世人只知南璧完美无瑕,却不知你之凉薄,世所罕见,偌大宗门,亲朋旧友,说弃就弃了。”
风掌柜的话与其是厌恶,不如说是惋惜。
灵玦宗事变之前,没人认为灵玦宗的下任掌门会不是李不疑。事实确实如此,前世的李掌门执掌灵玦宗数十年,也是叱咤风云,风生水起,灵玦宗创立几千年来,李掌门的天赋是最接近初代云宗主的一位。
要问李掌门舍弃这个位置可不可惜……终究是前尘往事了。
只要江雪是灵玦宗掌门一天,长老就不会因为贪图剑神杀剑便利,将怨孽之事交给江雪解决,如此一来,当可以避免未来的天劫。
以后,师弟做掌门,由他来做师弟的剑。
李不疑落子,在棋盘上磕出一声清晰的脆响:“浮华过后,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风轻继续思考棋局,李大宗师今天棋路很凶啊。
李不疑盘着手里的旗子,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师弟这样不愿意认我,那天的事,确实伤到他了。”
那天久别重逢,心神松动,竟一时情不自禁……回想起师弟的味道,李不疑赶紧摇了摇头,把不该想的东西从脑海中清出去。
前世的剑神根本不是会有情爱心思的性格,他们师兄弟二人相处多年,未见旖旎,这一世,因他珍视这份失而复得,对师弟的关注比前世多了许多,师弟对他孺慕之情远胜从前,被他那天的行为误导,才会觉得非他不可。
他做师兄,本不该扰乱师弟心神的。
见李不疑神色黯然,风轻笑骂道:“活该,这就是你嘴里善良可爱,心思单纯的剑神,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才被你坑了这一笔!”
“说吧,坑我这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李不疑接话:“我师弟确实是很可爱的,说到底,是你想欺负他在先,趁我不在?”
他半开折扇,乐道:“呵,我偏在。”
风轻看得牙痒。
李不疑收回扇子,摇头:“再说,坑你的人不是我。”
“我师弟天纵奇才,胸中自有沟壑,我一介江掌门的跟班,虽然可供江掌门随时驱使,但江掌门想自己说话,我怎么好越俎代庖呢?”
李不疑越说眼睛越亮。
江雪比他想象中更适合掌门的位置,处事稍显青涩,只要有他辅佐引导,假以时日,必能在灵玦宗掌门代际更迭中留下深刻的一笔。
风轻看不得李不疑那副“吾家师弟初养成”的样子,简直了,你们灵玦宗师兄弟培养感情,能不能别拿他风云商行当垫子?
风轻打断他道:“这就是一大早扰人清梦,在我家门口说我坏话的理由?”
李不疑落下最后一子,摊手道:“你非要计较这个,拿我的名号推广私货的钱准备怎么结给我?”
他下完这子,中盘的胜机算是堵完了。指望李大宗师收官出纰漏,纯浪费时间。
风轻干脆利落地投子认输,差人进来收拾棋盘。
那边李不疑坐得相当不羁,一如往常地张扬随意。
风掌柜磨了磨牙:“我看你是很喜欢你师弟。”
李不疑轻轻道:“那是我的事。”
他再喜欢,也不能耽误师弟。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风轻笑起来,今儿个又没下赢李大宗师,但是无妨——
风掌柜继续说道:“还好没有影响到你这位老朋友的恋情……我们这局棋下得挺久啊,想来江掌门那边,也该结束了。希望江掌门满意我的招待。”
李不疑感觉风轻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你招待了什么?”李不疑问。
风掌柜语气暧昧:“自然要好生招待江掌门,以便来日灵玦宗继续荫蔽我风云商行啊。”
以风轻的脾性,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穿衣要穿最金贵的料子、用最巧妙的手艺,行走要摆最奢华的排场、带最漂亮的美人。若比照这一套招待江雪……
李不疑顿觉不妙,立刻冲回招待江掌门的梅字间。
前世风掌柜也拿类似的一套招待过他,每次来风云商行,都要沾一身洗不掉的梅香,冰冰不喜欢这味道,要是再粘上脂粉气,冰冰会更不喜欢的。所以风掌柜的招待,全让他给拒了。
李不疑说不清自己是以什么心态往回走,江掌门的跟班,有什么立场管江雪的闲事?
说起来,冰冰连酒都不会喝,掌门难免有逢场应酬的时候,那样醉酒的冰冰,也要给其他人看到吗?
李不疑心乱如麻,梅字间外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房间内只有江雪一个人。
好,也不好。
罗纱屏风后,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氤氲的热气熏得肤色微红。师弟只着单衣,领口敞开,似乎正准备就寝。
一个已经心动的人,要怎么和这样的师弟单独相处……
江雪眨了眨眼,道:“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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