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照顾,江听只去医院探望了几次,拿自己的生活费跟这些人交了医药费,买了几束花和水果营养品等礼物,狠狠地出了一次血后,就再也没踏足过这家医院。
他去的次数越来越少,理由很冠冕堂皇,让人无可指摘。
那就是月考的时间步步逼近,作为老师眼中的骄傲、同学眼中的学霸、江家的养子,他需要时间复习。
南城一中教学极为严格,每次月考成绩出炉,都会进行全年级排名,甚至排出一个红白榜,年级前一百属于红榜,倒数一百名则上白榜,前者竞争激烈、备受瞩目,后者则是菜鸡互啄、相当于变相的公开处刑。
为了保住红榜的名次,继续享受别人钦佩羡慕的目光,江听确实也必须全力备战考试。他要保住自己优等生的光环,他要别人一提起江晏淮就叹气,提到他却竖起大拇指,他要付美瑕继续指责江晏淮说“你怎么不向你弟弟学习一下”。现在云桑回来了,云桑是江家真正的少爷又如何,他要把云桑踩在脚底。
他很在意考试,大家都知道。
但他这份心落在为他出头、又被打断腿的追求者眼里,就不好受了,显得分外凉薄。
尤其强宇他们为江听出头,现在打着石膏住院,注定是无法参加考试,属于缺席行为,每科判定都是零分,那基本已经提前锁定了班级倒数、年级倒数的名次,而排名又与班级中的座位挂钩。
成绩差基本与座位选择权无缘,谁想跟卫生角臭烘烘的垃圾桶一起相处。谁又愿意坐讲台旁边的至尊VIP座位,承受老师的唾沫星子和目光监督,连打瞌睡摸鱼都不敢。寒秋将至,谁又愿意坐后门,成日与冷飕飕的寒风为伴呢。
想到月考之后的下场,强宇他们注定是要继续身心难受下去了。
宋阳和几个小弟,他们受到的挨打较轻,没有骨折就是一些皮肉伤,于是休养了一周就出院。吃了这次亏,他们打算避着云桑走,夹着尾巴做人。
可彼此都在一个班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避得开,一个人潮拥挤的下课间,两方人马就撞到了一起。
其中一个小弟的鞋子刚刚被人踩了一脚,他刚想发脾气,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这个小群体素来在校园内横行霸道惯了,结果一抬头,发现云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浑身一颤,宛若遇到了天敌一般,险些瘫软在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说,见了这个人,周身早已愈合的伤口好像又痛起来了。
宋阳强忍着身体酸痛,踉跄几步走过来,讪笑着打招呼:“云桑、桑哥你好啊。”
这个称呼,让云桑高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此人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想到这里,他伸出一只手,在宋阳瞪大眼睛的注视下,落在对方的头顶。
宋阳和小弟以为自己要被打了,结果云桑只是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又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乖一点,让我再见到你们惹是生非,我见你们一次就……”
这未尽的话语消失在唇齿之间,懂的都懂,自然能心领神悟,小弟们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宋阳觉得这云桑一下又一下拍他脑袋的轻缓动作,特别像校门口卖瓜大爷拍着手头的瓜看熟没熟,又挺像混道上的大佬在调-教手下,姿态比他还社会。
妈的当初到底是谁跟他说,这是个高原省来的农村娃,哪怕身后有江家,也随便收拾不足为惧。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小王八羔子放出的不实流言,他肯定找对方算账。
众目睽睽之下,云桑把他搞得脸红耳胀狼狈不堪,宋阳也不敢说一句“不”,且听对方那慢条斯理的口气,宋阳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实力差距太大,除非转校走人,不然他不得不屈服。
第二天早上,他自己早饭都没吃,就先提着一大袋餐点,来到云桑课桌旁,支支吾吾道:“老、老大,请用餐……”
这一口袋都是他在校门口附近早餐店买的,因为不清楚云桑的喜好,只好馒头包子花卷蛋饼火腿三明治煮黄油吐司通通来一份,万一这些面点不合胃口,他还买了一份小米粥和营养面条,在小弟手里端着,随时可以端上来。
这会儿还没到早读课,班级里的人都在忙碌,可当宋阳走到云桑课桌前,并说出这句话后,班内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除了走廊外的喧嚣,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优等生们下巴都要跌到地上,他们翻书的动作下意识有所停顿。在窗外吃早餐的人因为太过吃惊,咀嚼的速度也慢了。包括江听,在听到那称呼后,他身子都微微颤动,脸上写满了震动,满脑子在想怎么回事?
为什么宋阳要那样称呼云桑?
万众瞩目之下,云桑一定都没有成为别人吃惊对象的自觉,他拍了拍宋阳的脑袋,面色淡淡道:“很好,你有心了。面端过来,其余的你们自己分了吧。”
云桑出门前,在江家已经用过早饭了,但为了表示他接手这份投诚,他决定再吃一份。
见云桑拆了一次性筷子,吃起了葱花辣油面条,宋阳松了口气。他猜对了,云桑来自高原省,那里气候潮湿口味爱吃辣,而云桑没要其他早点,除了不想浪费,恐怕也是没有想多为难他们的意思,所以他才松口气。
他拿起早饭走出教室,跟几个小弟互相分了。
小弟们狼吞虎咽,宋阳则端起了另一碗面,他总共买了两份。这时候江听追了过来,拦住了他:“宋阳你怎么回事?云桑到底是我兄弟,你在所有同学面前使这样一出,是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想要对付他吗?”
江听一副为云桑打抱不平的口气,其实说的全是反话。
他看到宋阳对云桑点头哈腰,还给对方买早餐,口中毕恭毕敬地喊着桑哥,对此感到很不是滋味,毕竟他认识宋阳那么多年,也算半个友人的关系,从没见过高高在上的宋阳主动给什么人买过东西。
这份特殊性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宋阳还没回话,小弟们争相开口:“我们没有阴谋诡计!我们可是一大早就起来排队给桑哥买早点了,这鬼天气太冷,我们还怕早点吹凉了,差点要买保温箱了。”
“对啊,我们对桑哥可是很有诚意的,你不要乱说。”要是被那煞神知道了,以为他们真有什么目的,那他们岂不是又要挨揍,小弟们表情一脸惊恐。
江听却越听越不是滋味,假意冷哼一声:“呵,谁信你们安没安好心。”
“不然呢,我又惹不起他。”宋阳一开始没说话,现在嚼完半根油条后终于开口了,云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死,这何等恐怖的实力,他哪里招惹得起。
“什么叫惹不起,云桑只是先前跟你们有点误会,出手粗暴了点,现在是法治社会,以暴制暴不好。”江听尴尬了一瞬后,他把强宇所做的霸凌轻飘飘的一句误会带过,然后用温和的口气劝宋阳放弃:“云桑他是个喜欢低调的人,你们献殷勤的举动如此张扬高调,他未必会原谅你们。”
“反正跟你没关系,你少管我的事。”当他是强宇那傻子么,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听不出?宋阳薄唇凉凉一掀,脸上看不出喜怒,兀自把吃完的早餐袋揉成一颗球,往垃圾桶一丢,就进教室去了。
强宇还在医院躺着呢。
他不想再搅和江听和爱慕者那堆烂事,左右跟他没关系,既然已经栽在云桑手里,知时务者为俊杰,他现在想法很简单,就想少受点皮肉之苦。
见宋阳头也不回的身影,一副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的模样,江听苦笑一声:拳头硬难道就能为所欲为吗?让同学畏惧也让朋友远离了他。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动作机械地从抽屉拿出书本翻看,一整个早读课,平日游刃有余的文字,他完全都看不下去。
他有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宋阳先前在校园里地位煊赫,是调笑的,是风流的,是恣意的,几度让江听觉得这人没有游进自己的鱼塘,听他发号施令,有些可惜。
那样潇洒不羁的人,何曾说过“惹不起”这般卑微的话,显然是真的在云桑的手段威胁下,产生了心理阴影。都是他的错,他为宋阳屈服于拳脚的境遇感到悲伤,无限的懊悔和自责淹没了他。
宋阳和他的小弟们,完全体会不到他细腻忧愁的心思,他们只为云桑不再揍他们而悄然松了口气。
他们可不想再进医院,也不想每次在走廊游荡都提心吊胆,让他们孝敬云桑为老大、拜一个山头也没什么,起码生命安全保住了。
可江听还是为宋阳感到悲伤,上课时常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绞尽脑汁想要把对方解救出来,并不是出于朋友给云桑拐走的嫉妒。
他打定主意,下课去找云桑聊聊,告诉他强迫人是不好的行为。
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一节课班主任老王拿着语文教案走了进来,他在讲台站定,刚想授课,突然鼻尖嗅到教室的空气,眉峰当即皱起:“好大一股葱油面的味道,你们又是谁在教室里吃早餐了?给我站出来,去走廊罚站。”
教室里一片安静到极点的沉默,静到几乎落针可闻,大家都知道是谁吃的,目光若有似无、躲躲藏藏地朝教室后排飞去。
云桑愣了一下,他刚转来的,并不知道不能在教室里吃早餐。
眼看着班主任的目光随之而来,他刚想承认,宋阳已经快人一步站出来,大声道:“报告老师,是我吃的!”
“我猜就是你,校服上还有油星子!还有,你吃东西还吼那么大声,认为你没错是吧?给我滚去走廊罚站!”班主任老王拍了一下桌子,也跟着抬高分贝怒吼道。
“是!”宋阳就这样出去了,全程跟云桑没有半点眼神交流。
经过早上那一出和现在这一出,全班同学脸上表情已是震撼到麻木,只觉得宋阳太他妈狗腿了和云桑这个转校生太过于威风,这才转来几天啊,就把一群校霸收拾得服服帖帖。
江听刚刚还自作多情地为宋阳担忧,认为宋阳屈服于云桑的行为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违背了自己的本心,结果下一秒宋阳就用事实告诉他,他非常愿意,江听的脸顿时火辣辣臊得慌。
亲眼见到对方如此模样,江听过去心目中那个肆意风流的宋阳形象彻底崩塌,江听清秀的脸庞微微扭曲,表情极为难看,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被背叛的情绪。
这让他很不是滋味,但月考的步伐将近,为了能保住厮杀激烈的年级前茅,他心中纵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暂且偃旗息鼓。
红白榜沿用作者旧文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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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据说我是豪门小可怜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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