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脑组织已经完全挫碎，蛛网膜下腔大量出血，可见枪械的致命。
黑市市面上买的土枪不具备这种高强的专业性能，也就是说，这把杀了这个男子的枪，很有可能出自官方渠道。
“这个工厂肯定有问题。”秦桉正欲蹲下去，被许弋拦住了。
“你不用看了，”许弋拦住他的动作，“知道412行动吗？”
没等秦桉回答，许弋就自己说下去：“那次是十年内警局死伤最严重的一次出警。那次的尸体也是这种贯穿枪伤，出自官方渠道的意大利伯.莱.塔92F，捅出了南通那边的一整个犯罪窝点。”
像这样的犯罪窝点可不止南通那一个。
城市就像拥有正反两面，一面是光明与秩序，还有一面就是一整个犯罪帝国，包藏着腥臭的罪恶和人性的丑恶。
“你是说犯罪团伙？”秦桉的眼神也凝重下来。
以他们两个现在单枪匹马地来调查团伙肯定不现实，而且凶险万分。
许弋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嘴角，眼里少见的透出寒意：“现在有个更致命的问题。”
“我的房间出现无名女尸，有个结论是正确的，就是女尸为我而死。我有仇家，多的自己都记不清楚，而且大概率，这边儿的犯罪团伙我也得罪过。”
本来就黑漆漆的仓库更添了分凉意，照明用的手电筒照得人心慌。
尸体惨白向上的脸对着两人，还有一只被扯开的眼皮，没及时合上。
秦桉还比较镇静，抬眸问：“那前辈，这具需要带出去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许弋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这间仓库并不安全，有些试剂在特定条件下如同炸药。
密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闻着让人很不舒服，尸体靠在墙边。
而许弋此刻的注意已经完全被墙上的内容所吸引住了。那是一张被透明胶带贴在墙上的一小张白纸，上面只图画了几笔勾画。
上一次见到这幅简笔画是在412行动，许弋带队，根据线人提供的消息，以及确定下来的活动范围一一排查。
最后在一家商业中心大楼的地下找到一个废弃窝点，反被犯罪团伙围攻。
经过惨痛的牺牲，保护少数人死里逃生，将消息带回总部，虽说最后还是横扫了这个窝点，但是死伤依旧惨烈得令人痛心。
而这个勾画的含义则不得而知，许弋也只是在那次行动中匆忙得此一见，或许只是个记号。
许弋后知后觉地缓过神反应过来，扭头，蹙着眉，有一幅病态的脆弱感触人心弦。
“你刚才说什么？”
秦桉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具尸体需要带出去吗？”
她不在意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唇，散漫道：
“你要是再站在这个位置，我就不确定能不能把你的尸体带出去了。”
秦桉闻言离尸体远了几步，尸体的头轻轻动了一下。
从里面爬出来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肉虫，紧接着又出来一只……肉虫虽说是靠蠕动爬行前进的，但爬行的速度不慢。
这是犯罪团伙的一种手段。
这具尸体生前想必是做了什么触了团伙的霉头，这种废弃工厂的仓库正好是藏尸的理想地点。
墙壁有一处闪着淡淡的红光，由于刚才秦桉站的角度，把这个灯光给遮住了。
如今人一让开，这灯光就显得有些扎眼。
“我们应该是被监视了。”
“轰——轰——”
四面墙毫无征兆地向外倒下，露出一个更广阔的密室。
色调与这个陈旧的仓库截然不同，暗灰色的墙壁，很是森冷。
有一个高台，上面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缸，里面盛放着两颗眼珠子，浸泡在福尔马林中。
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像是联通了广播，声音从四面传来——是一个诡异的电子合音。
“好久不见，这是时隔十二年给你的礼物，六年前很遗憾没让你看到这对……保护完好的眼珠子。”
许弋右手攥拳，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手腕上看着显眼，每个指关节都在用力，根根骨节都用力地泛白。
秦桉明显感受到许弋的情绪变化，低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许弋轻轻摇头，缓缓地把拳松开了，清了清嗓子，“她的死也和我有关？”
电流声响了一通，那人良久没开口，最后那诡异的电子合音还是开口：“有，也没有。”
许弋在母亲的抽屉里有翻到当年的资料，可惜才看了一眼封面，被监控里的人看到后引发了预防灾害装置。
那份资料就消亡于爆炸之中。
可是她还是看清了标题——基于量子力学和能量守恒定律的濒死论。
当一个人死亡的时候他并不会消失，而是以量子的形式存在。
濒死者因为在之前收到了大脑发出的信息素，所以当他去世后以量子的形式存在时，那么他便会进入大脑制造的幻境而获得永生。
但其实这是一种恐怖的循环。
人们会生活在大脑制造出来的幻境之中，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去世，在这种幻境中一直循环往复，重复着生老病死的轮回。
许弋的嗓音变得略微沙哑：“她一直在帮你们做事？”
“她的研究理论依据很出色，但端粒的延长违反了大自然的发展规律，在自然界中，没有什么是可以绝对存在的。”电子合音冷漠地回答说，“她的研究结论是有瑕疵的。”
回忆里，母亲分明是个睿智又理性的女人，为什么会帮犯罪窝点私下研究这些东西？
“那她的死因呢？”她走近那个高台，注视着两颗悬浮的眼珠子，眼珠子如今也只剩下了狰狞。
“死因？六年前的许弋也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电子合音轻笑了一声，听起来极为诡异，“许弋，你忘的还真不少。”
这句话说完，电流声也彻底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流声，水从那个水缸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许弋接住了两颗从水里溢出来的眼珠子，拿用下来的透明手套包裹保存。
秦桉诧异问：“你们说的那个人，还有这对眼珠子是……”
“是同一个人，聂蓉晓。”许弋密封住透明手套，把眼珠子小心翼翼塞进口袋。
四面和水缸上晶莹的水花飞溅，源源不断地从开口之上涌出，这密室看着还算广阔，其实也经不住时间的拖延。
“你刚才好像，”秦桉短暂思考了一下措辞，“好像……认识聂蓉晓？”
许弋平静地关掉手电筒：“顶多还有十五分钟，水会淹没你的头顶。”
她冷冷地提醒他。
秦桉心里无端的感觉到烦躁，抓住许弋手腕，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说出来有什么用？”许弋把两颗眼珠子捧在手心，就像在和她对视一样，“聂蓉晓是我母亲。”
秦桉哑住，手松开她的手腕，她皓白的手腕上像染了红晕。
她眼眸清澈见底，白皙的肤色，把她的五官更加衬得眉目分明。
秦桉只感觉血液真的会慢慢变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碰了手腕，耳根有一点点泛红，但许弋全然没注意。
已经没过脚踝的凉水，稍微来拉回来了一点他的心智：“抱歉。”
“那就让开。”
许弋径直走回中间那张石桌子，水慢慢攀到她的小腿，冰凉的水使她的裤子紧紧贴着腿部曲线。
她翻看之前看到的集成电路，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闲着没事，就继续说说陈晓东妻子那场火灾，引发火灾的那家人。”
“引发火灾的人叫罗伊，和受害者没有关系，为人热情阳光，她出事那年正好在高三，她成绩很不错，没几天就能考个好大学了。”
秦桉略微回忆里一下，又说了下去：“和家里的关系很好，独生子吧……”
接下来的话都听不清了，“罗伊”这个名字在她心口跳啊跳，眼前又好像出现了福利院的那本笔记本……
那个被划掉的名字……是叫罗伊吧？
钟兰玉、虞衡东、安青律、罗伊、许涟之……不错，是叫罗伊。
“罗伊那两个字怎么写？”
秦桉回道：“星罗棋布的罗，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伊，怎么了吗？”
许弋“嗯”了一声，果然，这家倒闭的福利院的大有问题，一个个留下血案与惨剧的人，在社会上的形象无一不是光鲜亮丽的。
她乌木似的黑发及腰，耳边的碎发凌乱却不失美感。
“你站到边上去点，一会儿记得跑的快一点儿。”许弋拆下最后一块锂电池，指尖夹着的试管不知道盛放着什么溶液。
秦桉眉角一抽，心里没由来的浮起一丝不安：“你要干什么？”
“还原反应分解出锂，锂离子遇水，就会……”许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眼神专注地到这试管，而水位已经上升到腰部了。
她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嘴角，“就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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