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四上午最后一节科学课，小黄依旧拖堂。拖到过去五分钟时，金子昂从袋子里掏出不锈钢餐盘，用勺子像敲钟一样敲餐盘。
“当当当——”
“好好好，吃饭去吧。吃饭哪有学习重要。”
不过沈柯不再讨厌小黄的拖堂。
因为晚来的万叙会跟在六班队伍后面，也就是她的身边，和六班一起进食堂。
六班女生比男生多一个，周四又有几个男生提前去食堂，所以女生队伍会比男生长出一小截。
沈柯排在队伍的末端，原本该排在她后面的几个女生挤到了前面。李伊这时候总是跑得很快，沈柯一个人落在后面，孤零零地走。
那天，好几个班因为数学小测而晚下课。长长的队伍从食堂门口一路堵到了教学楼门口。学生闭不上的嘴像车喇叭一样鸣叫，对面初三的一个班级干脆利落地合上了窗户。
沈柯拎着饭盒，靠在砖红色的墙上，瞟过眼前看不见头的“长龙” ，低下头盯着砖缝里枯黄的杂草发呆。
余光里，一道惹眼的纯白从沈柯右手边跑过。
是啊，又是在余光里。
如果没有与众不同的色彩，她还能一眼就捕捉到他吗？
沈柯抬起头，视线追随那道白色的身影。反正她排在最后，没有人会发现她在看谁。
她不需要做出合理的举动，她只需要把分成两半的心合起来，全部跟着万叙走。
万叙被康建军叫住，白色衣摆落下，像蝴蝶收拢了翅膀。
沈柯猜，康建军大概是在问他怎么没跟班级一起出来。
万叙背对着沈柯，身姿挺拔得像一棵白杨树。
阳光洒落下来，沈柯跟着队伍慢慢向前走。她听到康建军说：
“那也要排队伍呀。你跟在他们班后面进去好了。”
万叙点了点头。
万叙向她走来。
万叙停在她身边。
万叙走在她身边。
“嘀嗒”
沈柯听到了，秒针停顿的瞬间。
她的心好像跑了出来，徒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体，光天化日之下，漫无目的地陪着身边的少年巡游。
无论少年此刻要去往哪里，转头回教室也好，莫名其妙拐进小径也好，直接冲出校门奔向大海也好……沈柯肯定，无论他要去往哪里，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追随他，追随自己的心。
从那天起的每一个周四，万叙都会晚一步出来。有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有时候还有几个同学。
不管是只有他还是有其他人，万叙总是安静地走在沈柯身旁，不紧不慢，看着很远的远方。
沈柯再也不会盯着那丛杂草发呆。她会若无其事地望着前面女生的衣领，或者假装去看同学，然后在余光里，偷看万叙一万次。
期中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语文课一下，一堆人就追着易巧到了办公室，吵着要看成绩。
沈柯和荣景不动如山地坐在座位上。反正最后总会知道成绩的，何必去那人挤人。
易巧用课本赶了赶快把她挤出去的学生，说：“考那么两分还好意思看。先让我进去。”
“嘿嘿嘿，您请您请。”
“老师您这话就不对了，万一这次就考到三分了呢？”
“你才三分！呆子！会不会讲吉利话。”
“好了别吵了！排好队一个一个看，只能看自己的不能看别人的啊。”
话是这么说，冯书达第一个看完了成绩，却站在易巧座位后面始终没有离开。
他边看边评价：
“你这数学不行啊。”
“英语再提提昂。”
“哟，语文有点实力。”
……
金子昂排在后面听得忍无可忍，说道：“老师，看完成绩的人能不能走啊。”
易巧点头赞同，催促冯书达赶紧回班级去。冯书达嬉皮笑脸地保证马上闭嘴，就是不肯走。易巧没有办法，也就不管了。
周旸在队伍里探出头，冯书达与他对上视线，倒吸一口凉气。
他讪讪地笑了笑，摸着脑袋，贴着白墙，溜回了教室。
“诺。”
周旸把记了成绩的纸片递给正在看小说的荣景。
荣景合上小说，看了一眼成绩后挑了下眉。他冷笑一声，不发一言地盯着周旸。
周旸摸摸鼻头，眼珠不自在地转了个圈，他轻咳了一下，说道：“那个……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儿再说，我先去趟厕所。”
说完，周旸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几分钟后他从后门回到座位，趴下装死。
沈柯实在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偷偷瞄了一眼：除了语文，其他全都不及格……嗯，能看出他是一个中国人……
荣景默不作声地撕下一张草稿纸，按了一下自动笔后开始写字。他写写擦擦，直到下一节英语课结束，才总算写完了给周旸的“教育小作文”。
荣景把纸条和草稿纸叠在一起，揉成团，揣进兜里。
下课铃一响，周旸就趴到了桌上，自觉地与吵闹的教室分离。他坐在靠窗的座位，却总是陷在深深的阴影里，好像照不到一点光。
深蓝色的窗帘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都拉得死死的。同桌不知道窜去了哪里玩，两个人课桌不分彼此，书本参差不齐地堆放，文具东一支西一件。
荣景不声不响地走到周旸身边，拿出那团纸。
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把纸重新展平叠好，塞进周旸盖在头上的外套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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