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走得很快。窗外的香樟绿了又黄,天空暗了又亮,走过的每一秒都是昨天。
沈柯重复着单调的日子,像钟表盘上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转着。机械性的前进中,每一下停顿,都是不凡的际遇。
期中考前,疫情再次小范围爆发。初一的一个班被隔离在一楼的实验教室,班上也有两三个同学因家庭原因被隔离回家。
但学校不会因此改变考试计划。
A班所有人都在本班考。平行班每班抽出前五名去空教室,其余人就留在自己班里考试。
沈柯坐在二号楼空教室的一号位,看着走廊发呆。
“哟!好久不见,沈柯。”
沈柯抬头,是小学同学王翔天。她笑着点头。
“一号座位,一定非同凡响。等会儿考试就靠你了啊。”王翔天看了一眼沈柯的座位号,走到她身后坐下。
对于这类吹捧沈柯向来不大会回应,她挤出一个笑,小声地说:“没有没有。”
王翔天看到沈柯摆在桌上的手表,没有理会她说了什么,就伸着手说:“那是什么牌子的表?给我看看。”
“不知道。我没带表,这是向同学借的。”
王翔天还伸着手,向她招呼并催促快点。沈柯没办法,只好拿起手表递给他。
王翔天先看了看牌子:“卡西欧啊。”
王翔天又拿近了仔细瞧表盘和表带,简直爱不释手,反复地看。他“啧”了一声道:“我的也是卡西欧,不过根本比不上你这块。你同学也太大方了吧。”
沈柯接回王翔天递过来的手表,小心放回桌上:“只是借的。”
“那也很大方,换我这么贵的表只敢贡在家里。不对,放家里都怕磕着碰着。”
监考老师走进了考场,沈柯转回身,正好看见万叙拎着水杯从饮水间出来。
万叙穿了一件黄色格纹衬衫,明亮得像一束向日葵。
十一月的宁城依旧温暖,沈柯穿着秋季校服外套,里面是夏季短袖。她的手缩在袖子里,轻轻攒着袖口的布料。
回家以后,沈柯不可避免地被沈晓玲追问考试情况。
“大概能考多少?”“其他人怎么样?”“你错的别人错了没?”
……
沈柯盯着科学课本上“滑动变阻器”五个字,闭着嘴沉默。
沈晓玲越说越急,嗓门也越来越大。刚满周岁的弟弟被吵醒,哭闹着喊“妈妈”。
沈柯想:快去管他吧。别来管我了。
沈晓玲抓着门框冲卧室大喊:“王新富!你是死人吗你!儿子哭了你不会哄一下啊!”
“顺子。”
斗地主的背景音传来,沈晓玲气极了,呼出来的气都像魔鬼。她冲过来,抢过沈柯的课本扔到地上,抓着沈柯的胳膊大叫:“看看看!我让你看!说句话会死啊!早知道要生个哑巴出来,我tm当年就该掐死你!”
沈柯任凭沈晓玲推搡她,像一个没有知觉的布娃娃。
沈晓玲左手的指甲掐进沈柯的肉里,右手扬起落下,像打鼓一样打在沈柯的背上,一下接着一下。
沈柯盯着空白的木桌,视线摇晃:好痛。怎么还是没有习惯。
沈晓玲的口水喷到空气中,下雨一样落到桌上。她重重喘着粗气,泪水糊了一脸,头发乱成了钢丝球,狼狈不堪。
“我tmd就该去死!”
沈晓玲在喘息间用力地推了沈柯一下。沈柯没有坐稳,连着椅子一起摔倒在地,脑袋重重地磕上了瓷地砖。
“嗡——”
大脑和眼前一片空白。弟弟的哭喊声、沈晓玲的叫骂声、小区旁边厂房机器的轰鸣声……沈柯什么都听不到。
真好,终于安静了。
沈晓玲抹了一把眼泪,发现沈柯还是倒在地上不动,她才慌慌张张地把沈柯拉起来。
沈柯坐在地上,失焦的双眼过了好久才定定地落到沈晓玲的脸上。
妈妈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歇斯底里,再也不会温温柔柔地和她说话,问她今天想吃什么,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
她的皱纹一道一道,像被泪水刻出来的一样,深深地挤在粗糙的脸上。
沈柯看到王新富不耐烦地拎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径直走出家门,狠狠地甩上大门。
“嘭——”
大门关上的瞬间,沈晓玲似乎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颓坐在地,紧紧地抱着沈柯。颤抖的哭声一点一点渗进沈柯的耳朵里:“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对不起啊……”
呜咽的哭声里,沈柯看到沈晓玲的白发,藏在泛棕的黑发里,沉默无言。
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
第二天早上,脑袋还是隐隐作痛。沈柯趴在课桌上,拖到最后几分钟才去考场。
昏昏沉沉地考完数学和社会,沈柯去食堂随便对付了几口就会班级睡觉了。
“你没事吧?”
沈柯半睁着眼扭头,看到荣景担忧的目光,淡然地说:“没事,昨晚没睡好。”
“你……不用去医务室吧?我可以帮你叫老师过来。”
沈柯软软地笑了:“真没事,等下还有两个小时给我补觉呢。”
“行吧,可别死了。”
“嗯。”
下午只剩下一场英语。沈柯罕见地没有复习,一直睡到了考前半个小时。
这还是荣景实在看不下去把她叫醒的。
“沈柯?醒醒,要考试了。”
“唔……嗯……”
沈柯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好在脑袋除了睡太久有点晕以外,已经不痛了。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真没事吧?”
“嗯!真没事。睡得真舒服。”
看到沈柯笑得那么灿烂,还伸了个懒腰,荣景也不再多问。
沈柯看着考场的前门,暗自期待某个人的路过。
“沈柯,借支黑笔呗。”
王翔天用笔敲了敲她的椅背,等沈柯转身后又举起笔,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快没墨了,懒得上楼拿。”
沈柯拿了一支新笔给他。
“谢了,哥们。”
“没事。”
王翔天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沈柯看过去,发现是万叙。
他摘下口罩塞进口袋,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来。走廊上有人笑作一团,隔着玻璃窗对他指指点点。考场里的人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教室里的白炽灯开到了最亮,万叙毫不在意地走在过道上,站定在玻璃窗前。
沈柯疑惑:他是这个考场的吗?
下一秒,万叙昂起头打了个响指,清脆响亮。考场内外无人出声,每个人都安静地注视着他。
藏在其间,沈柯也终于能肆无忌惮地看心里的少年。
万叙遮不住嘴角的笑,他抬手比了一个剑指,潇洒地转了个圈后再优雅地从额前挥出,完美得像一支圆舞曲。
礼一致完,万叙就头也不回地从后门冲出教室,留下满屋震惊的学生。
“我丢。”
王翔天无意识地感慨。
呆了几秒后,走廊上的黑衣少年发出爆笑,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笑个不停。
“万叙!怎么不装死你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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