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周瑶像喝醉了一样的话,孟清黎赶紧上前要去捂上她的嘴,奈何她一米□□的身高怎么能按住一米七二且活泼好动的周小妹妹的嘴。
那小惹事精看到孟大美人脸红着,还狠劲儿瞪她,赶紧自己捂着嘴跑开了,末了还说:
“孟老师,脸都那么红了还那么美,换成别人的脸,早就成猴屁股了,根本没法看。”
孟清黎又羞又气,却只能平复心情,她懊丧着瞪着那个跑远的丫头,准备晚上回驻地再好好地收拾她一番。
看着孟清黎气红的脸,周怀砚抿着唇轻轻笑着低了下头,那个周瑶以为他没听到,但其实他的听力敏感度高于一般人。而她一定很少被人这样调侃吧,尤其是当着当事人的面。换作是旁人,他肯定也会不悦,但那个人是她,他反而有一种炫耀的心情。
“孟组长,时候不早了,还请您带我去看看文物现状。”周怀砚正了神色,为了避免她的尴尬,他低声提醒着她,他此刻前来的目的。
孟清黎回神,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在休息区中的器械袋中,找了LED定向照明灯,便领着他进窟里。
她领着他,一个窟一个窟地看过去,期间还遇上了正在修复作业的工作人员们。看着他们所用的修复设备,周怀砚问道:
“这是国内最好的设备还是这里最好的设备?”
“应该是这里最好的设备,过段时间,敦煌那边会运过来一些设备,听说分辨率和穿透率会更高一些,还有几个全光函数的Light Field设备会过来。但这些检测设备只能测出损毁程度,却不能给出修复方案,很多岩层病变也检测不到。所以,张局才会提出让您这边帮忙看看。”
周怀砚这次没出声,只是点点头。
看着他只是点头,孟清黎的内心其实是着急的,但她不能强求。她只能逼迫着自己,用冷光灯照在洞窟里壁缘处生出的霉疮,和塑像中突兀的裂痕与斑驳的印记,卖力地讲着初次看到这里时的场景,与这次洪水后再次见到后的那种心痛。
“……可能因为自己是中国人,在长辈的耳濡目染之下,就会对这些古老的艺术十分崇仰。站在这些深暗的洞窟中,我时常在想,那些千年前的画师们是怎样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参透宏大的佛法,画出这些有趣又卓绝的佛像、传说以及经变画的。而那些雕塑者们,又是怎么想到用那么细腻的堆塑法,塑琢出神性的超逸!看过了这些,再看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和壁画,我就觉得即使圣彼得大教堂的雕塑再伟丽,西斯廷教堂的天堂顶再浓艳,都比不上眼前这些带给我的震撼。可是这次再来,他们的光彩没了,那种宏大到窒息,细微到精心的美,被那些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的斑驳笼罩着,而我和我的同事们却无能为力……”
当周怀砚听着她略有些伤感的娓娓道来的声音时,他就知道她的用意。只是以他的性格,设备没有接入修复工地,一切都只是在画饼,他不屑于事未成先夸口的行为。
可是,他又不愿意听她虽然真诚却不是出自情愿的讲解,让他有种她在委曲求全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别担心,会解决的。”他温柔地打断她。
“设备再过不久,就会运过来,只不过现在有很多数据没有采集进去。比如这些岩体的厚度,洞内的湿度,光照的时长、天气的变化条件等。如果想要快一点,我们最好先把这些数据用软件搜索采集完成,才能等那个大家伙来的时候,更快进入到工作状态中!”
孟清黎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她眼中有热意涌出,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到“等那个大家伙来的时候”,她在瞬间仿佛被救赎了——为那些不能等的壁画和雕塑。
“谢谢,谢谢您,周先生!”她真诚地说着,感觉无以为报。
“孟老师,快来看,王局长他们发现了经书,不过都给水泡过了。”周瑶大声的,有点焦急地呼唤着她。
见状,两人便朝着那个中间最大的19号洞窟中跑去。
两人跟着周瑶进来的时候,洞窟里已站满了人,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看到孟清黎,接连叫了声:“孟老师”后,便屏息着同她一起看着文物局的几个工作人员搬经书。
这个窟是上下通体的设计格局,大概有16米高,四十多平方米大。当中的大佛龛台上,是一尊具有唐代佛教造像风格的坐佛,整体气质雄浑饱满,庄严慈悲。它继承了印度犍陀罗、马图拉风格的影响,并融入了中国本土的审美情趣,端庄、肃穆地坐在那里,双目微睁着。两边的胁侍菩萨像更显华丽,佩戴宝冠、璎珞、臂钏等饰品,衣裙飘逸,整个形体呈现出一片活泼轻舞的动感姿态。而两个工作人员,就趴在右边胁侍菩萨的侧后方,那里有一处三十公分左右的塌方洞口。
工作人员正小心从角上破损的洞口中费力地搬出一个又一个烂木箱。王博涛,正戴着医用手套,一点一点剥开,那些被腐烂的木箱包裹着的经书,皱着眉思考着。
看到孟清黎过来,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孟组长,你看看是不是得通知上层领导呢?我不是书画专业的,这已经超出能力范围了。”
孟清黎看着佛龛台上堆着的早已看不出样貌的经书,颤声对周瑶说道:
“快,通知考古研究所的顾理风教授,让他带人尽快过来。王局,您也尽快通知省文物局的领导过来吧。”
随后,自己奔出洞窟,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姥爷苏彦礼拨电话:
“黎黎。”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老苏,快和书韵来瓜州,这里发现经书啦!”孟清黎激动地说着。
“真的?啥地方发现的?”对方听着也是激动着有些迟疑地问道。
“真的,在主窟佛祖壁龛右下角处的破壁里发现的,但存放它们的木匣子都腐烂了,又刚刚发过洪水,有点不好抢救,所以,必须得是您和书韵才行,我刚才还让人通知了顾叔,他应该明天一早就会坐飞机过来!您看,我要不要给你们订机票?”
孟清黎轻轻地哄着,倏忽又急催了一句:
“你们也尽快过来给看看吧?把敦煌的遗憾弥补上,嗯?”孟清黎忽而软糯,忽而急促的声音,让一旁的周怀砚听着,嘴角不经意扬起。
“行,给我俩订票,明天的,我和书韵现在就收拾行李!”对面那个苍老的声音瞬间显得有精神了……
自从女儿去世后,处理完后事的苏彦礼携伴侣温书韵回到西安,俩人便一直专心于学术研究,再没有踏出西安半步。
当年,女儿嫁给孟聿鸿儿子没多久,苏彦礼就与妻子一同调去了西北文博院做考古学教授教书育人去了。他本来就不同于孟聿鸿对职称、职位的执着,相比那些,他和老伴更醉心于学术研究。
后来,当西北文博院和省考古博物馆成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时候,他们更是不顾自己即将退休的花甲之龄,第一时间申请加入,开始投身于更为系统和宏大的专项研究中去。而两个人研究的方向便是古代经文的考古研究与保护。
所以,瓜州经文的发现,于苏彦礼夫妇而言,哪里只是研究生涯里又一次寻常的突破——那分明是茫茫西北戈壁上,老天递到他们即将杖朝之年的一束光,是藏在黄沙下的千年文明,特意为他们这对执着的研究者,掀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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