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她把剩下的团子一个个滚到盘里。

她每放一枚就用秤砣碰一下盘沿。

“叮”的声轻轻排成一串。

容霁安看她做这一连串小动作。

他伸手去够秤砣。

她把秤砣往回一收。

“陛下别拈这个。”

“为什么。”

“它裹着我的困。”

“你怕朕把你的困拿走。”

“困被拿走我就要说话。”

他笑了一下。

“你舍不得说话。”

“我舍不得我的胃。”

窗外的铃又被风推了一下。

“当”的声淡了。

小太监在门外轻轻咳了一声。

“陛下,夜深了。”

容霁安没有回头。

他把食指在案上敲了两下。

“你刚才说的话。”

“哪句。”

“坏汤那句。”

“人啊,吃坏肚子才是真祸事。”

“再高贵的身份,再复杂的心机,也架不住一碗坏汤。”

“你怎么想到的。”

“我看过很多胃。”

“你看过很多人。”

“我看过很多馋。”

他没再问下去。

他把视线落到门背后挂的钥匙串。

钥齿在灯影里闪了一下。

“你这串有新齿。”

“井字那把。”

“你用了么。”

“我只开过风。”

“你不开门。”

“我怕冷。”

他不追。

他把案边那只小铜算珠拨了两下。

算珠“啧啧”的声像豆在竹匾里滚。

“朕见过许多谨言的人。”

“他们话绕来绕去。”

“你把话剁小了拌进去。”

“你舌头就不怕。”

她“嗯”了一声。

“怕就喝盐柠。”

他看着她把团子一一摆好。

她每摆一只就顺手按一按旗杆。

旗杆从袖口里露出一指。

“你这旗。”

“见人就藏。”

“见火就露。”

“火比人好相与。”

“人心更热。”

“热也会烫。”

他停了一瞬。

他把指腹在旗杆上一碰。

木纹被他指尖摸暖了一线。

“朕今夜不睡。”

“我让你吃软心。”

“软心会慢一点。”

“慢了就能睡。”

他低低应了一声。

他又把剩下的盐柠心吃完。

他把水盏举起。

水面在灯下抖了一下。

他饮尽。

“明日再来。”

叶绾绾懒懒“啊”了一声。

她把手上的粉拍了又拍。

“这下好了。”

“我这小厨房要变御膳房分号了。”

容霁安挑眉。

“要不要朕赐一块匾。”

“匾太重。”

“我墙薄。”

“那赐一只钟。”

“钟会吵。”

“那赐一把新筛。”

“筛要细。”

“别裂口。”

他笑出声。

“准。”

门外风又敲了一下铃。

“当”的声远了远。

容霁安收了笑。

他看了看案上的银匣。

他没问里头是什么。

他把一只小小的薄铜片放在案角。

铜片贴在木面上凉了一下。

片边刻了一个更细的“井”。

叶绾绾看过去。

她把铜片推回一分。

“这东西薄。”

“塞缝好用。”

他点头。

“留着垫盏。”

“别割手。”

小荷在旁边“哎”了一声。

她把帕子垫在铜片下。

“我怕娘娘割手。”

叶绾绾眯了眯眼。

“我割过。”

“我馋。”

容霁安看她笑得没骨头。

他拢了拢袖口。

他转身要走。

他刚跨过门槛又停了一步。

他没回头。

他的声音淡了一线。

“别常把门留一指。”

“今晚风凉。”

“好。”

门扇合上时“咔”的声软了一点。

小太监领着影子退到廊心。

火把门缝里的影子舔了一下。

影子就散了。

小厨房又静下来。

风炉呼吸平缓。

团子在盘里挨着睡。

叶绾绾把小旗从案角拔出来。

她把旗靠在枕边。

她把秤砣捧在掌心揉了揉。

红线在指腹下不动。

“小荷。”

“在。”

“明早把筛换新。”

“我今夜就去挑。”

“别去。”

“今晚风硬。”

“那我添柴。”

“添一撮。”

小荷把柴心推了半寸。

火沿立起一指高的亮。

叶绾绾把铜片拿起看了一眼。

“井字细。”

“像小鱼骨。”

小荷凑过来。

“娘娘,这是不是与那片一样。”

“它更薄。”

“它怕手。”

“那我收着。”

“收在秤旁。”

“秤压得住。”

她把铜片推到银秤边。

秤影把它盖了一角。

“别跑。”

小荷忽然压低声音。

“娘娘,您听。”

“什么。”

“窗外像有人叩过木柱。”

“几下。”

“三下。”

“轻还是重。”

“轻。”

她侧耳。

窗纸上一点影从檐下滑过去。

影像一条细蛇穿过风。

叶绾绾不动。

她把水盏推近小荷。

“喝。”

“我不渴。”

“让你嘴里有声。”

“哦。”

小荷接盏。

盏底在案上又“嗒”了一声。

叶绾绾笑了一下。

“你嘴轻。”

“你脚也轻。”

“你去门后看一眼柴。”

“好。”

小荷绕到门后。

柴堆很整。

柴末上压着一根细红线。

红线像从某个结头上落下来的尾。

她小声唤了一句。

“娘娘。”

叶绾绾没回头。

“收起来。”

“好。”

她把红线塞进小匣。

小匣里银秤轻轻响了一下。

“叮。”

风从窗缝里探了一指。

她把帘压了半寸。

火就稳了。

她坐回案边。

她把最后一枚团子撕了半边。

她把半边放在盘沿。

她自己把另一半塞进嘴里。

“甜。”

小荷笑了。

“今夜能睡。”

“能睡就不想。”

“明日还要做解腻。”

“我多切两把紫苏。”

“别多。”

“多了舌头像要背经。”

小荷被逗得一抖。

她压了压笑。

“娘娘,陛下说明日再来。”

“嗯。”

“我把碗多备两只。”

“备三只。”

“还有谁。”

“给风准备一只。”

小荷抬头。

“风要喝什么。”

“喝铃声。”

檐下的铃像听见话一样轻轻摆了一下。

“当”的声很小。

她抬眼看过去。

她看见铃舌旁有一点更亮的东西挂着。

像一片新扣上的薄铜叶。

小荷也看见了。

“娘娘。”

“别够。”

“它自己会落。”

风又钻了一线进来。

灯焰被吹出一朵小小的花。

她把旗往火边靠了一寸。

火把旗面烤得更柔。

她把秤砣放回秤杆中间。

秤杆稳了。

她把钥匙串放在秤旁。

钥齿彼此一点,声音像咬了一口脆梨。

“明早开门。”

“开哪门。”

“开胃的门。”

小荷应了一声轻得像落盐。

“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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