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东西和摆设很简单,床,桌椅,书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眼就能望到底,完全找不到上一位居住者的痕迹。
聂倾璧走到书架附近,闻到了阵阵香气,他仔细观察着这些架子的木头纹理,看起来似乎是金丝楠木。他在房屋内四处走动,发现这种名贵的木材随处可见,想到房子的设计构造以及各种巧思,他隐约感觉荆绝的师父、这个屋子的主人,身份应该不简单。
聂倾璧问道:“这么多书架,以前都是用来放书的?”
荆绝回道:“书架当然是用来放书的。”
“那这得有很多书啊…”聂倾璧赞叹道,他想象着这些书架摆满书的样子,一定是庄严而壮观。
“是啊,很多……师父很喜欢看书,每天从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一本书甚至可以来回翻看数十遍。除了这些架子,以前床上、地上摆的也都是书。”荆绝半倚着门,回忆着从前。
“那这些书呢?”聂倾璧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可以存放书的地方。
“都被我烧了。”荆绝道。
“烧了?”聂倾璧有些吃惊,这么多书,居然全部都烧了。
“嗯。师父一个人在地下太寂寞了,我想让这些书陪陪他。”荆绝回道,“反正,我也不爱看书。”
“那你爹娘呢?是他们送你来这里拜师学艺的吗?”聂倾璧稍作回忆,荆绝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出身。
荆绝轻轻摇着头,回忆了一会,喃喃道:“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的家乡突发瘟疫,我爹娘收拾家中物宝举家迁徙,结果被贼人惦记,一路追杀到这里,我爹娘拼尽全力掩护我逃走,最终被贼人残忍杀害……我独自流浪在这雁来深山,刚好被我师父路过捡到。师父为我改名绝,寓意绝处逢生之意。”
他简要地述说着自己的故事,如同述说他人的故事一般平静。
“你…原来这么小就没有亲人了……”聂倾璧听荆绝说着自己的来历,不由得有些触动,原来面前的这个人,从小就经历了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荆绝淡然道。时间是最好的疗药,提到过去,他的内心早已无太多波澜。
“你师父看你可怜,收留你将你抚养长大?”聂倾璧问道。
“他只是看我可以帮他干活,就收留我了。”想到师父,荆绝无奈道,“他啊,一堆臭毛病,说是收留我,其实都是我在照顾他……”
他回想和师父一起在流光小筑的时光,无论是干活打猎,还是拜师学武,日子过得都还算是自由而快乐。虽然从小经历了亲人的生死离别,但他遇到了师父,师父带着他走出了黑暗,走出了悲伤,他无疑是幸运的。他早就告诉自己,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乐观而潇洒地活着。
聂倾璧看着荆绝陷入回忆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触动,心想他肯定是很爱他师父的吧。人世间悲苦或许并不相通,但人到绝境却似乎总有生机,荆绝遇到了他的师父,而他聂倾璧遇到了荆绝。
“你师父去世的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聂倾璧不禁问道。他想到了明日山庄,那么多人死在他面前,他的心如同裂开了一般。即使山庄里的人平日待他几乎不带有什么感情,大多仅是恭敬而疏离,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也早已沉积了不一般的情谊。
“难过啊……当然难过。”荆绝黯然道。师父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怎么可能不难过。但是,即便再难过,师父也回不来了,而他的人生还长,要代替师父走下去,要帮师父实现他穷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的心愿。
……
临近黄昏,暖金色的夕阳光倾洒在山峰间,峭壁上,山谷中,丛林边,洒落在流光小筑的每一个角落。
聂倾璧静静看着山中的风景,夕阳西落,带起阵阵清风。春天的风吹在他的脸上,微凉而又不失温柔。
即使流光小筑已收拾好,荆绝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他找到存放老柴的位置,熟练地生着火摆弄着厨房灶台,就着从山下带上来的米和粮,很快便做了一顿饭。这一路风餐露宿,荆聂两人几乎没有好好地坐下来吃过一顿正常的饭。
而这些事,聂倾璧当然是不会的,他一边欣赏着夕阳美景,一边观察者荆绝来回忙活。
晚上,荆绝抱着被子来到他的房间,熟练地帮他铺好床,并补充道:“被子我下午晒过了,一直收在箱子里,没有虫,也没有灰。”
“谢谢。”聂倾璧很认真的道谢。
荆绝看了他一眼,又打趣道:“以前和师父住在这里,都是我在干活,没想到伺候完师父还要来伺候你。”
聂倾璧面色有些赧然,回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讲究?我能适应的,我也可以帮忙干活。”
聂倾璧是认真的,他虽然什么都不会,但也想帮忙做点什么,他不认为自己应该理所当然地接受荆绝对自己的照顾。
荆绝看到聂倾璧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发现聂倾璧这个人有着良好的教养和习惯,虽然面上的神情总是一副清冷而高贵的样子,但骨子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少爷习性和作派。
他认识的一些人,即便从云端摔到烂泥里,也还是骄傲而自负,过于把自己当回事。而聂倾璧和他们不一样,面对家里的变故,反而更多的是冷静和克制。
“只要,你肯教我。我什么活都可以帮忙做。”看到荆绝在笑,聂倾璧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能做事,于是又补充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荆绝一口答应。
聂倾璧这晚睡的并不好,他半夜又被噩梦惊醒,他梦到母亲浑身是血地在地上爬,一直努力想够着他,要他和她一起走,但怎么够也够不到,他就这么一直看着母亲在他面前挣扎,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自从山庄出事后,他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有时候是做噩梦,有时候只是睡着睡着突然没来由地清醒。
这么多天,他早已习惯。每次醒来后,他都选择继续闭着眼,他想试图接着睡,彻彻底底忘记一切;又或者是闭着眼发呆,从头到尾回想一切。
既然睡不着,他准备去院子里打点水喝。刚推开门,便发现隔壁荆绝的房间还亮着灯,他算算时辰,已经是深夜了,没想到荆绝居然还没睡。
他透过半开着的窗户小心观察荆绝在做什么,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荆绝松松垮垮地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露出常年练武之人固有的精壮而结实的胸膛,平常习惯高高束起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开。只见他拿着笔,在油灯下,专注地写着些什么。
“没想到你还有偷窥的癖好?”荆绝早已发觉窗外的人,率先出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但他并没有抬起头,仍在继续书写着。
“窗户没关,算不得偷窥。”聂倾璧回道。
荆绝放下笔,看向窗外的聂倾璧,笑道:“你是睡不着吗?要不要进来坐坐?”
聂倾璧受邀进了屋,在书桌边坐下,他发现荆绝已经写了厚厚的一叠文稿,像是信件一类的东西,于是好奇地问道:“你在写什么?”
荆绝随手抓起几张递给他:“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聂倾璧展开细读,似乎都是一些功法招式的描述,看文内提及的门派、人名、地点,似乎是描绘着之前荆绝和名剑榜各大高手过招的情形。
“这些似乎都是你之前向各大高手挑战的记载。”聂倾璧判断道。
“不错,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真的不算笨。”荆绝抬头看了一眼聂倾璧,眼中尽是赞许之色。
“你把这些记下来做什么?这些人不都已经败于你?”聂倾璧疑问道。
一般人记下他人的武功路数多是用于研究破解之道,他听闻荆绝目前为止并未曾遇到过不敌的对手,记录这些应该是另作他用。
“这些啊,都是写给我师父看的。”荆绝直直回道。
“你要烧给你师父?”
“嗯,他平日喜欢读书写字,不喜欢听我唠叨,我要把我这段时间的比试见闻都写给他。”
聂倾璧倚靠着在窗边,用一只手臂支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百无聊赖地凝视着他。
荆绝的字很好看,潇洒而随性。
一瞬间,聂倾璧想到了这段日子荆绝带在身上的酒,问道:“之前在将军府你是不是带了一坛松枫酿出来?应该也是准备献给你师父的吧!”
“你居然注意到了这酒?”
聂倾璧点点头,感慨道:“你师父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记挂着他,肯定很宽慰。”
荆绝此时没有应声,而是看向一边几乎快要见底了的墨,建议道:“你要是无事,要不要帮我磨个墨?”顿了顿,又斜着头,看向他笑道:“研墨你应该会吧?”
“我当然会。”聂倾璧一口答应了荆绝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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