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玉璧

荆绝到山中打到一只獐和几只兔子,摘了一些野菜,扛着猎物回到流光小筑,迅速生火起灶。备起了饭菜,这些事他做起来无比熟练,毕竟以前也是这么照顾师父的饮食起居的。可是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聂倾璧回来。荆绝思纣着温泉再怎么泡,算算时间也该回了,难道他迷路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正欲起身寻找,便看到聂倾璧推开门进来,只是看到聂倾璧的样子,荆绝却愣住了。

聂倾璧只是单薄地罩了一件外衣,一眼能看到腿背上有些细小的伤痕,头发披散着半干未干,看上去很是狼狈。

“你这是发生什么事?遇到打劫的么?”荆绝赶紧跑到聂倾璧身前,扶着他的身子,急问道。心想,这个山上没有贼窝,居民也很少来往,按理说不会有贼人潜伏在此才对。难道恰巧如他所说的,遇到猛兽了?

聂倾璧没有推开荆绝,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先去换下衣服。”

待聂倾璧换完衣服出来,在饭桌前坐下,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荆绝。

“所以,你是遇到了野猴?它们还将你的东西偷走了?”荆绝笑的停不下来。

聂倾璧看着荆绝嗤笑的样子,有些不高兴道:“你别笑了。我追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些小东西走的路太偏太陡,我完全追不上。”

“你就刚刚那个样子去追?”荆绝想到刚刚聂倾璧衣衫不整的样子,继续笑道。

“那又如何,我必须得寻回来。”

“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

“一块青玉璧。”想到玉璧,聂倾璧的神情有些失落。

“这山里猴子不少,可能太久没见到人了,看到人的东西都以为是宝贝。”荆绝收起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些。

“这些山野动物,不是应该对吃的比较感兴趣么?我这玉璧又不能吃。”

“你错了,这深山不比城镇,对动物来说,吃食什么都不缺,它们反而会对人的物件更感兴趣。”

荆绝注意到他回来时腿上似乎有些伤痕,于是起身进入房间翻找出了一瓶药膏,放在聂倾璧面前。

“这是什么?”聂倾璧问道。

“我刚看你腿上好像受伤了,上点药吧。”荆绝柔声道。

聂倾璧微微愣住,随即小声拒绝:“我没事。”他并不觉得这点小伤是什么大事。

荆绝叹了口气,顺手将凳子搬移到聂倾璧的旁边坐下,不容分说直接抬起他的腿,将他的裤腿拉高,低着头细细观察着他的伤势。

只见聂倾璧腿上挂着一道道红色划痕,应该都是在山林间追踪野候时被草木划伤。这些伤口不算深,但也都渗着血,白皙的皮肤让这些伤痕倍显鲜艳。

“你做什么?”聂倾璧被荆绝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可别小看这些伤,这座山里的灌木草枝,不少是有毒的,等到明天可能会肿的像猪腿。”

荆绝边说边拧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着聂倾璧腿上的伤口。

刚处理完一条腿的伤口,正准备为另一边上药,聂倾璧连忙打断他的动作,抢过药膏,微声道:“我……自己来吧。”

两人如今的氛围,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荆绝抬起头,盯着他道:“还有哪里受伤吗?”

两人离的很近,荆绝俊朗的脸几乎就在聂倾璧的眼前,聂倾璧的心没来由地跳得很快,脑子也逐渐变得空白,只见他小声回道:“没…应该没有了……谢谢。”

荆绝灿然一笑,将凳子移回到聂倾璧对面坐下,感叹道:“唉,你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我下次会注意的,至少东西……不会放的离我太远。只是可惜,我的玉璧……”

“它很重要?”

“这块玉璧自小便一直陪着我,是爹娘赠予我的贴身之物……上面雕刻着凤凰和祥云的花纹,意喻着爹和娘的名字,上面还挂有一个平安结,意喻着平平安安……”

他淡淡地述说着,面色十分平静,表情也没什么波澜,但眼神已在无意中流露出痛失爱物的惋惜之色。

顿了顿,他又仿佛安慰自己似地叹声道:“罢了,只是物件而已,没了就没了。”

……

待聂倾璧擦完药,荆绝从厨房端来热好的饭菜,将一双筷子递给聂倾璧。

“来吃饭吧,你肯定饿了。”

聂倾璧接过,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有肉有菜有汤,米饭还冒着热气。今天折腾了一天,他确实是饿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聂倾璧问道。这些饭菜不仅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而且切块摆盘调色也很精致讲究。

“不然呢?难不成是猴子变出来的?”荆绝笑道。自从师父离开后,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细致地准备一顿饭菜了。

聂倾璧心想,好端端的,怎么又提猴子。他没接话,夹了块肉放到嘴里。

“还挺好吃的。”聂倾璧赞道。

“和明日山庄的伙食比如何?”

“比不了。”

“哦,我这里餐食简陋,还请聂公子将就将就。”荆绝勉强笑了笑,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你做的,更好吃。”聂倾璧抬眼望向荆绝,认真道。

听到这句,荆绝拿着筷子的手忽地一顿,眼里的神采亮了许多,随即快速舀了一碗汤放到对方面前,“那你就多吃点。”

荆绝继续低头吃着饭,但从他夹菜扒饭的欢快动作中,也不难看出这位少年内心的波动。

夜晚,荆绝敲开聂倾璧的房门,将一小撮碎叶末放到房间的熏炉中点燃。这是荆绝下午打猎之时在山林中摘的安神草,碾碎了点燃有安眠的作用。在温泉和安眠草的作用下,聂倾璧这一晚睡得特别沉,竟没有夜醒过。

一觉醒来,聂倾璧刚支起身子,便一眼看到枕边放着他的青玉璧。

聂倾璧知道玉璧不会凭空出现,他当然知道是谁找回来的,他将玉璧拿在手里,微微有些发呆,他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算不上多深的交情。

他左思右想,也还是思不出、想不透。

他听到院子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起身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院子里正在练剑的荆绝,剑锋如镜似影,少年潇洒如星。

聂倾璧就这么站着看了许久,竟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荆绝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一剑舞毕,缓缓撤招收剑,走到他的面前,道:“你起来了?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聂倾璧静静看着向他走来的荆绝,面波微漾,轻声回应:“嗯。”

荆绝笑吟吟地接着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语毕,冲着聂倾璧眨眨眼,俨然像个来邀功的孩子。

聂倾璧看着荆绝的表情,内心不知怎地开阔明亮了许多,忍不住扬嘴一笑:“谢谢荆大侠。”

聂倾璧这一笑似乎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荆绝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他这样笑过,这是一种单纯而不做作的笑。这样不落凡尘的脸配上这样纯粹的笑容才是人间绝色,比之前冷漠高贵的表情要让人想要亲近得多。

荆绝忍不住伸手抱了抱眼前这个绝美少年。

“你这是做什么?”聂倾璧并没有推开对方,只是有些不解道。这样的拥抱,让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震颤,他从未被人这样抱过。

“作为谢礼啊!”荆绝随即放开聂倾璧,一本正经地冲着他笑道,“不然你还能给我什么?”

听到这句话,聂倾璧想也没想便反过来主动抱住了对方:“那我再谢一会儿。”

如果有什么事是能让他进行感谢的,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而此时此刻荆绝却微微呆住。

“谢谢你。”聂倾璧将抱着对方的手拢紧了一些,再次认真地道出感谢之情。

他很幸运,能够遇到荆绝。

两个大男人这样的氛围让荆绝感到一丝丝怪异,只见他轻咳一声,将聂倾璧抱着自己的手轻轻撤下。“好了好了,你也别太感谢我了,我本来就爱管闲事,帮你找回玉璧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聂倾璧方才只是顺势作出的举动,待回过神来,亦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有些不好意思地整整衣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是怎么找到的?”聂倾璧问道。

他实在有些好奇,自己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轻功还算过得去,昨天一直跟着那群猴子,最后还是跟丢了,而荆绝居然可以在毫无踪迹可追的情况下帮他找到玉璧。

“我自小在山中长大,这附近的猴子洞我自然一清二楚,只要在洞附近察探一番,总能找到那群做坏事的野猴。”荆绝潇潇洒洒地说着,如同说着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聂倾璧盯着他看了很久,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找?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荆绝看着对方突然认真的神情,迟迟不知如何回应。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他确实喜欢管闲事,除了找人对决外,他也会从参与的各种江湖闲事中体会到非一般的乐趣。但是面对聂倾璧的问题,他说不出“只是随手管管闲事、帮帮小忙”这类回答,而为什么说不出,是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也许,他对对方还有着些什么别的期望。

想了半天,荆绝最终想出了一个回答:“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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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成峰
连载中南北东西不知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