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不怕死……”荆绝无奈道。只见他单手将宝剑收在身后,随后再次用力揽住眼前人,聂倾璧想挣脱却不能,无力、无力,漫天涌至的无力感充斥着他,抢不过,逃不脱,他现在就像是只待宰的兔子。
“别动!”荆绝在他耳边警声道。同时,一股暖流顺着聂倾璧的背后冲向全身,似在帮忙平复伤痛。荆绝一手揽着他,另一只手催动自身内力为聂倾璧疗伤。荆绝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多余的事情,只是看着对方执着的眼神,配上这绝佳的容貌,实在不忍见他如此狼狈,美人在这世上总归是会有些优待的。
“我已将内力输送一些给你,能帮你稳住气元,你暂时会好些了。”荆绝轻声道。
聂倾璧抬头望着荆绝,他实在看不透这个人的心思。荆绝持续为他疗伤,他体内已恢复了些气力,脑子似乎也清明了不少,眼下这种情境,硬抢确实不是个好做法。
两人这么面对面站着,荆绝一手紧紧揽着他,一手为他疗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算是个舒服的姿势,片刻过后,聂倾璧忍不住道:“你松开我吧,我感觉好多了。”顿了顿,又小声道:“多谢。”
荆绝心想这人还真是有趣极了,居然这么容易就转变了态度,还会对他这个伤了他的人道谢,正欲调侃他两句,突然看到不远处山林群鸟惊起,似乎还带起些许浓烟,那正是明日山庄所在的方向,聂倾璧也回头发现了情况,直觉告诉他山庄那边有异样。“不好,山庄出事了!”他推开荆绝,也不顾伤势,快速往山庄跑去。荆绝看着聂倾璧焦急的身影,也立即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明日山庄,山庄庄门大开,能看到里面火光四起,带出阵阵浓烟,但唯独不见人的身影,荆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先行在山庄四周观察。聂倾璧未考虑太多,径直冲入山庄,踏入前院的那一刹那,他睁大了眼睛,呼吸仿佛将要停滞。只见他所熟悉的人全部倒在地上,无论男女,每个人身上都遍布剑痕,眼睛几乎都还怒睁着,手中还紧紧握着剑,但全都静静地躺在地上没了声息,似乎是已尽力反抗但还是遭受了残忍的屠杀。
“何老、阿庄、阿林、燕姐、冬儿……”聂倾璧跑到每个人身边,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都已不再是鲜活的模样,他痛心入骨,颤抖不已。
这时,荆绝也跟了进来,他看到山庄内满目皆是砍杀的痕迹,尸体、器物,横错交织,血迹斑斑,一瞬间身心也被震住。他快速扫了一眼,发现之前给他送酒传话的家丁尽数都倒在血泊之中,看样子似乎是没人逃脱。
火焰燃烧热烈,火光与血渍交融,映得整个山庄沸腾热闹,却无法让地上凄寒如霜的尸体焕发生机。
“这火越来越大了,先出去再说!”荆绝看向聂倾璧急声道。
但聂倾璧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不顾火势向里屋跑去,大声喊道“娘!娘!…”
荆绝当然知道他要找谁,但那人估计多半也已经……如果屋内还有活人,这么长时间早该逃出来了。荆绝眼看着这火越烧越旺,再深入估计很难出来了,情势危急,没多想就直接跟过去想要阻止他。
聂夫人所在的屋子在后院最里面,独立着的一间,和其他房间相隔甚远,放火点似乎主要集中在前庭,后院看上去火头相对少一些,火势不算太大。一路上随处可见倒下的人,聂倾璧强忍着悲痛跨过这些熟悉的人,心里颤抖着祈祷娘亲一定不要有事,即便他也知道希望渺茫。终于来到母亲的房前,只见屋门掩闭,聂倾璧一脚踢开,只见房内座榻侧倒着一个女人,衣着华贵,身形优雅端庄,正是聂夫人。
“娘!”聂倾璧快速跑向娘亲,但在抱着她的瞬间已经感受到了冰冷,一时间,无措与绝望的情绪在脑内来回翻腾,他疯狂摇晃着怀中人:
“娘…娘…你醒一醒…你看看我…… ”
“娘…你醒醒啊!你不要不理我……”
少年抱着母亲反复嘶声呼唤,面容早已变得凄美而哀伤。可从始至终,怀中人一动不动。“呜…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两眼放空,持续低喃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经历惨败的自己原本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结果现在什么都没了,他和母亲的关系也永远恢复不到从前了……
荆绝早已跟着来到这里,屋内情况尽收眼底。果然,聂夫人也没能逃脱此祸,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面色惨灰,早已失去了生气与光彩,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仅被一剑封喉,身上似乎并没有多余的剑伤,传说聂夫人使得一手凤凰金针绝活儿,功夫并不差,但房内似乎并没有打斗痕迹。
他冷静地看着少年,不禁感慨世事变迁,曾经名震江湖、誉满天下的明日山庄竟在旦夕间被杀人放火,人间悲苦事随处发生,但从天上跌入地底似乎要显得更为惨烈些。虽然后院火势较前院和中庭要弱,但也已在顷刻之间快速蔓延开来。他持续观察着屋内屋外火势,心想着要赶紧带他离开这里。火这种东西,一旦烧起来,不到尽头不会罢休,他们没有时间了。
“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赶紧走!”荆绝拉着少年往外拽。
而少年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失了魂。
荆绝无奈,只得使力强硬地将少年与母亲分离,将他拖到房门口,但房外火势熊熊,很难找到退路,屋内越来越热,浓烟不断地窜入,连呼吸都已变得艰难而危险。
“咳…咳…”聂倾璧被烟呛到,再加上心绪崩溃,之前被稍作调理的内伤也在瞬间冲破桎梏扩散开来,一时气血不支,竟晕了过去。
“喂!你振作点!”荆绝喊着少年,心里叹道,这样更加难走了。
聂倾璧如今不省人事,门外火海滔滔,荆绝并没有想过孤身撤离,他无法放下一个活人不管。他在屋内找了些油膏抹在两人鼻内阻止浓烟进入,冷静地观察着屋内形势。他突然想到这间房在后院,应该有一面墙是靠着外围的,算算位置,应该是床头那一面。他没有时间犹豫,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他果断拔剑,蓄力挥出,剑幅纵横交错,剑光滔滔,剑气四溢,剑招的威力如龙似虎,硬是将那面墙生生撕碎,一时间,屋外的广阔天地瞬间展露出来,眼看此屋即将倒塌,荆绝抱着少年飞身而起迅速逃离。
无名山上无名林,成为两位少年暂时的栖息之地。
昏迷了一段时间后,聂倾璧缓缓睁开眼,天色微暗,他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脑内既混沌又清醒,他还记得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他知道那不是梦,他选择闭上眼睛,想当那是一场梦。
“醒了?”年轻而温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聂倾璧再次睁开眼睛,起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很快就看到了荆绝在不远处生着火,似乎在烤着些什么,英俊的脸庞被火光映着温和而平静。
聂倾璧观察者四周的环境,他们目前应该是身处一片密林之中,他躺在一棵大树下面,这棵树树冠虬实,枝叶繁密,将天空挡得严严实实,远处丛林缝隙缓缓洒落银色月光,不难看出天色已晚。
聂倾璧挪动了下身子,起身坐起来,回想着山庄发生的事情,双眼放空,微微发呆。
荆绝静静观察着他动作,心想他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平复心情,无论是谁,忽然发生这种祸事,各种情绪恐怕也是难以言说。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各坐一边,荆绝认真地烤着肉,火光微微闪动,火星噼啪作响。夜晚的山中密林,除了烤火声没有任何声音,反而显得周遭环境更加静谧。
聂倾璧一直在努力收拾心情,山庄被毁,亲人被害,本来以为他会痛不欲生,但好像只要看不见那令人绝望的、血淋淋的场面,他的情绪似乎比他想象的要稳定,更多地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与茫然。
幽暗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他无法忽视荆绝的存在。他看向荆绝,知道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如果没有荆绝,恐怕他现在也是一缕幽魂。
注意到了聂倾璧看过来的目光,荆绝出声再次打破这宁静的气氛:“你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冷静。我还以为你醒来后会悲痛欲绝,声嘶力竭地哭喊一番,我都已经提前想好了四五种阻止你的方法。”
荆绝确实想了很多,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家破人亡,作为旁观者要如何安慰开导才能恰到好处,他心里并没有底。
“我不知道。”聂倾璧摇摇头,同时怔怔地问道:“如果是你,朝夕之间失去了所有,你会如何?”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荆绝平静答道,“但我知道的是,即使我什么都没有,我也能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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