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杀阵

应听声被裹在时间的河流中,无法改变任何事,只能默默旁观。

他坐在一旁看着清休澜,大概又过了很久,因为李岱很久没来过了。

这座不知名的大殿中很黑,也很安静,可能是被设下了阻音阵。清休澜就在黑暗中阖眸静坐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黑夜白天。

直到应听声都有些坐立不安,想四处看看,能否靠自己打开这扇闭合许久的大门时,有人来了。

来人却不是李岱,而是另一个让应听声松了一大口气的人——沈灵。

他见到清休澜时似乎并不意外,在光透进大殿时,清休澜身上的锁链,以及背后的大阵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沈灵眼中,这里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大殿,住着一个不愿出门的人。

沈灵走上前来,无波无澜道:“李岱和我提过你,但我觉得一个人再怎么不愿和别人交流,也不会快十年都不出一次门。”

清休澜双耳一阵刺痛,安静太久,他几乎都快忘记人声竟是如此刺耳……却又这么令人高兴。

他微微睁开眼,光从大殿门口透进,照在他的面部,点亮了他那双黯淡的金眸。清休澜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音。他蹙着眉咳了两声,沙哑问道:“……什么时候了。”

沈灵报出一个年份,应听声在脑海中思索良久,终于记起这个并不出名,而且已经十分久远的年号——距今已过九百余年。

“这么久了啊……”清休澜似乎很累,才说两句话又闭上了眼睛。

沈灵抬手触上清休澜的手腕,几息后将自己的灵力分成如龙须般细的灵流,缓缓送入清休澜体内,皱眉道:“你这……”

刚说两个字,沈灵看着面色苍白的清休澜,闭上了嘴,只专心替他转了几次周天。

强劲有力的灵力温柔地流动在清休澜干涸萎缩的经脉中,循序渐进地唤醒了他的身体。等到清休澜能够自行运转灵力后,沈灵才撤了手。

“这里阴气太重,光线不好。”看着清休澜几乎和雪融为一色的嘴唇终于透出些许血色,沈灵叹了口气,劝道:“搬出去吧,再住这的话,你离死不远了。”

那一天,清休澜沉默了许久,直到太阳都快从大地上离开,沈灵才听见他轻声开口问道:“李宗主呢。”

“闭关了。”沈灵可能是站累了,在清休澜身边坐了下来,答道:“他闭关前,嘱咐我多来看看你。”

“……”

见清休澜又陷入沉默,沈灵接着补充了一句:“李宗主闭关,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清休澜哑然抬眸,有些惊讶,却又很快压下了眼中的情绪,似乎觉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晚,直到沈灵离开,清休澜都没有答应或是拒绝他“搬出去”的建议。

但第二天一早沈灵再次来到这座偏僻到几乎被埋在土里的宫殿时,却见宫殿的大门已经被打开,清休澜闭着眼睛躺在门口。

这人应该很久没有处理过自己了,一头长发瀑布似的散在地上,衣裳也被地上的尘土弄脏。即便如此,眉眼依旧精致,只是眸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周身的气场也变得沉静下来,乖顺地紧贴着清休澜,没有丝毫攻击性。

清休澜听见他来,眼睛都没睁,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天机宗首位长老。”沈灵用的“首位”一词,别有深意。既可指“为首的”,也可指“最初的”。

清休澜笑了笑,缓缓睁开了眼,又问他:“那你可知道我叫什么?”

沈灵沉默两息,道:“……谢尘缘。宗主时常将这个名字放在嘴边,宗内无人不知。”

“无人不知。”清休澜喃喃道:“……可从未得见,是不是?”

他撑着坐了起来,抬眸看向沈灵,明明处于低位,却依旧有股自内而外的上位者气场。清休澜缓慢地开口道:“我不是谢尘缘。”

“……至少从现在起,不是了。”

——

那天以后,清休澜搬到了沈灵旁边那处,现在被称作“雪霁阁”的宫殿中,即便有自己的住处,他却每天都赖在沈灵殿中。

虽然清休澜无法将自己身上关于大阵的事告诉别人,但也没有刻意将它隐藏,于是,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就这样自然地暴露在了阳光下。

李岱依旧在闭关,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而清休澜自从离开那座灰暗的宫殿后,精神好了许多,甚至有功夫下山看看,顺手杀几个堕阴者。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众人对堕阴者和浊气依旧是无计可施。药谷倒是研制出一种可以对抗浊气侵蚀得药物,但造价过于昂贵,连能够毫无负担使用的宗门都在少数,更别说普通人。

天机宗有清休澜用身体作保,从未发生过“修士堕阴”的情况,灵气格外纯粹。因此,天机宗弟子的综合实力比其他宗门高上一截,仅次于善战的凌月剑宗,在所有修仙宗门中,位列第二。

宗主闭关,所有事物本该交给清休澜做主,但天机宗建立快千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中皆无清休澜的身影,一难以服众,二他对“掌权”一事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清休澜对天机宗的感情很复杂,说不清究竟谁更折磨谁一点。

于是,清休澜虽然名义上是“代宗主”,但天机宗实际做主的是沈灵。

又是百年过去,天机宗的长老也都老的老,死的死,换了一批又一批。唯一不变的就是沈灵和清休澜。

应听声跟着清休澜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而这些在他看来格外漫长的时光,对清休澜而言,不过只占小小的沧海一粟。

直到有一年,清休澜走进了试炼之境。

应听声看着他伸手一抬,便在荒僻的树林中挖出了一条地道。随后,应听声不久前才触摸过的那扇石门缓缓打开,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跟着清休澜走了下去。

“你知道这金红色的金丝楠木多难得么。”应听声听见清休澜突然开口,还以为他在自己,随后才发现清休澜是在自言自语。

“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毕竟你念叨了很久。”清休澜抚摸着已经落了灰的棺材,伸手推开,道:“现在看来,已经用不上了。”

那把将应听声拉入剑境,还捅穿过清休澜胸口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被他随手丢进了棺材中。清休澜看着空荡荡的棺材,想了想,又伸手在身上找了找,找出了那缺了一尾的玉佩,也扔了进去。

“就当我送过你了。别怪我死了也不肯见你。”清休澜枕在棺材上,像在跟一个看不见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叙旧:“但我想你应该早就死了吧。我不信李岱会这么做。”

“但那又如何呢。已经百年过去了。”清休澜用手指描摹着金丝楠木上淡金色的花纹,道:“现在看来,灵脉也算不上什么‘天道赐福’……还是说赐福的时候独独漏了我?”

他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伸手结阵,紧接着,一个应听声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法阵出现在清休澜手中,覆在石门上,又消失不见——正是差点杀死所有人的那道杀阵。

……竟然是很久之前的清休澜布下的。

他可能也没想到几百年后有个小孩会进入试炼之境,还直接闯进这没有藏匿杀阵的墓室。

就在应听声愣神之际,清休澜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一样抬头看向应听声所在的地方,目光却没有聚焦。

紧接着,周围传来一阵愈演愈烈的波动,就像响起的闹钟。

离开剑境前,应听声似有所感,往前跑了两步,抬手轻轻拥抱了清休澜那道百年前的幻影。

随后,剑境缓缓崩塌,应听声怀中的人也化作光点消散,没有实体,没有温度。

应听声缓缓睁开眼,发现眼前的场景再次变为那间冰冷的墓室,许寄忱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我……”应听声看着手中的剑,一时无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这段往事埋在心中。

拿起长剑后,棺材底部出现了一个被挡住的圆形,似乎可以按动。应听声看了许寄忱一眼,示意他放心,随后没怎么犹豫就按下了巴掌大的圆形图案。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这间差点要了他命的墓室是出自清休澜之手后,他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就像李岱笃定清休澜不会不守承诺一样,应听声也莫名觉得清休澜不会伤害自己。

云歆刚转过头就看到应听声弯腰去按那不知名的按钮这一幕,差点又骂出一句“蠢货”来。好在一阵颤动后露出的一条通往地面的石梯让她住了嘴,一言不发地带头朝石梯上走去。

按下按钮的那瞬间,应听声感到自己手中的玉碟振了振,紧接着,一道不是真人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

“任务完成。”

从墓室出来后,云歆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山泉眼边,毒气尚未蔓延至此。见此情形,死里逃生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那口气又被吸了回去。

“果然没死。”习千瑜浮在半空中,众人出现在地面那一刻就立即锁定到了他们的位置,但他却没急着动手,而是继续运转着手中的法阵。

“喂!你要做什么?!”云歆一眼看出习千瑜手中的阵法来者不善,一转手中的长剑,脚尖一点便朝着习千瑜飞去。

习千瑜左手继续运转着法阵,右手手腕一转,轻轻松松化下了这道怒气冲冲的剑气,笑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这么凶,温柔一点。”

“我呸!”云歆在空中一转身,借力将手中的长剑上挑,被习千瑜仰头躲了过去,骂道:“收起你那副自以为温良的嘴脸,我平生最恨惺惺作态的伪君子!”

习千瑜从始至终都在躲避云歆的攻击,没有主动出手,闻言轻叹一声,右手挥出一道灵力,力度大到地面的粗壮的树枝都被折断。他的语气依旧温柔,道:“你我心知肚明的事,又何必放在明面上来说。也许为了维持你所说的那副‘温良嘴脸’,我下手会轻点呢。”

云歆到底年纪小点,习千瑜这击却是实打实没有参杂一丝水分,直冲她的心脏而来。她引以为傲的轻功再次救了她一命,极限躲开了习千瑜的攻击,从空中落下。

许寄忱抬手结阵,缓了缓云歆下落的速度,好悬没让她直接砸在地上。

习千瑜眸中那丝冷意终于冒了出来,他手中的法阵越转越快,随着法阵运转,试炼之境开始震荡,似乎随时都会坍塌。

直到现在,傻子都能看出他的目的了——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死在这。

为此,习千瑜甚至可以摧毁已经存在了千余年的试炼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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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无情道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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