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听声冷汗都要听出来了,虽然清休澜从没明说,沈灵也讳莫如深,但几年相处下来,应听声是头猪也能察觉到清休澜绝对不简单。
就说近的,在试炼之境中,应听声不小心进入的那道剑境,记录的可是灵脉初现时的一段陈年往事——距今已过千年。
千年前,见证灵脉诞生在这片大地上的那些修士早就因为渡劫失败死得寥寥无几,每一位都可以被称作“活化石”。
而现在,这块活化石……不,清休澜说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应听声惊疑不定地看着清休澜,荒谬地有种修仙界即将在清休澜的三言两语间毁灭的感觉,问道:什么……”
清休澜却没再继续说下去,道:你就当我醉了,在胡言乱语吧。”
“……”应听声似乎还想追问,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话都到嘴边了,看着清休澜“你问我也不会答”的眼神,只得又转了个弯,道:“……酸梅汤不醉人的,师尊。”
清休澜:“……”
——
两天后,凌月剑宗就给中原大大小小的宗门传了信,邀请诸位前往凌月剑宗参加清谈会,共同商议关于“灵脉枯竭”一事的解决方案,应听声一语成谶。
收到信件时,应听声正在和生阁中与许寄忱一起帮忙整理几乎快被书海淹没的大殿,在大殿主位上坐着的却并非是沈灵,而是孟玄。
近年来,沈灵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研究灵脉了,三天两头外出去考察。清休澜不管事,苏扶盈资历尚浅,有能力处理公务的只剩孟玄和凉倾。
今日正好轮到孟玄。
“沈灵这写的什么。”孟玄这人穷讲究,发丝必须整整齐齐,衣服必须服服帖帖,就连纸张与纸张之间的距离都必须统一。他眯着眼睛试图“破译”出手中文书上的批注,最后以失败告终:“这是人字?”
“我来吧,前辈。”应听声放下手中的事,走了过来,接过孟玄手中的文书,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解释道:“沈前辈写不惯通用字,大部分古文又都慢慢被弃用,看不懂很正常。”
孟玄微微一偏头,脖子上戴的长命锁“叮铃”一声,他问:“那你怎么也看得懂?”
“之前对古文比较感兴趣,就和沈前辈学了一些。”
其实是为了查找之前在剑境中看到的某个法阵的信息,大概因为是很久之前的法阵,应听声没有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能去古书中碰碰运气。
“等等,也?”答完,应听声才反应过来孟玄刚刚说的是“你也看得懂”。
孟玄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书克制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撑着头,道:“对。清休澜也看得懂,不过他看得懂也正常,毕竟活那么久,王八都该成精了。”
应听声:“……”
这话应听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哭笑不得时,许寄忱从门外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封信件。
“信?给谁的。”应听声伸手接过,却没有贸然拆开。
“给天机宗的。”许寄忱意简言赅:“要开大会。”
“哦?”孟玄摇着扇子凑在应听声旁边看完了整封信,颇有兴致道:“好啊,好啊。你带你师尊一起去,我就又可以摸……我是说,专心处理公务了。”
孟玄“唰”一声合上了扇子,竖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换了个话题,一指旁边八宝阁上放着的木盒,道:“快去快去,顺便把那盒子给你师尊带过去,他之前问我要,我给忘了。”
应听声从善如流地走到八宝阁前拿起了这个巴掌大的木盒,问道:“是什么?”
“若木。”孟玄随口答道。
“若木?师尊要若木做什么?”应听声有些意外,这块真假难辨的若木沈灵这放了三年,没掀起什么波澜。大概是因为沈灵太忙,实在分不出多余精力研究。
“谁知道。”孟玄一耸肩,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漫不经心道:“或许是你师尊突然心血来潮想给未来的沈灵增加点工作量吧。”
应听声无言以对,端着木盒回了雪霁阁。
清休澜正百无聊赖地拿着本书在看,见他回来,才懒懒放下书,问道:“沈灵那儿都没处下脚吧?”
“现在可以了,学僵尸跳着进去。”应听声笑道,将木盒放在清休澜身边。
清休澜看了一眼就知道里面是什么,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个孟玄,问他要了三日,终于舍得给我了。”
“沈前辈研究完了?师尊打算用来做什么。”应听声在清休澜身边坐下,枕在躺椅扶手上,抬眸看向清休澜,问道。
清休澜轻笑一声,道:“沈灵研究三个月,各种刑……方法都用了一遍,这块若木骨头还挺硬,一点反应不给。他都快觉得这就是块假货了,正好灵脉一事紧急,关于若木的研究,就被他暂缓了。”
“没想到这一缓,三年就过去了。”清休澜伸手打开木盒,盒中的若木比起最开始时小了一圈,形状依旧完整。
清休澜抚摸着若木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是不是?”沉默几息后,清休澜突然开口,用手勾起应听声的发尾,捏在指尖把玩,道:“一转眼,你也长大了。”
应听声的发丝和他本人一样,柔顺,却富有韧性。
他轻轻“嗯”了一声,将凌月剑宗的来信给清休澜复述了一遍。
听完,清休澜嗤笑一声。
说是“共同”商议“解决方案”,但实际做主的还是那几个大宗门。清休澜可不信明里暗里争夺了这么长时间的灵脉的众宗门能好好坐下来谈话。
枯竭的灵脉也是灵脉,万一哪天突然又复苏了呢?只有傻子才会将自己宗门灵脉的具体位置告诉别人。
连位置都谈不妥,更别说解决了——除非有宗门愿意主动献出一条灵脉供大家一起研究,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场清谈会怎么看都像一场互相试探的鸿门宴。
但能不去吗?不能。
万一人家关起门来一致决定拿你这个不给面子的宗门开刀,那可真是没处说理——当然,对天机宗来说,确实去不去都一样。
不说其他人,就是新任凌月剑宗宗主云歆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拿清休澜开刀。
但清休澜还是得去。应听声疑惑,问他为什么。
清休澜叹道。
“因为我不去没人劝架。”
——有能力阻止的云歆和诸尘巴不得他们打起来,一个得以坐收渔翁之利,一个得以看个大乐子。
应听声思考两息,点头叹道:“宗门一乱,中原就得跟着乱。若外族趁虚而入,遭殃的只有平民百姓。”
清休澜“嗯”了一声,肯定了应听声的话,问他:“你近来还是没寻到席梵的踪迹?”
说来奇怪,自从三年前从红尘殿离开后,席梵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迹。三年间,应听声倒是遇到过几个“疑似”席梵的人,但始终没有确认。
近几个月,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清休澜之前就拜托过寻秘阁主帮忙留意,却依旧没有消息。
“临近东海一脉,没有。”应听声问道:“师尊有消息了?”
“我都没出过天机宗,哪儿来的消息。”清休澜笑了一下,打趣道。
应听声闻着清休澜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轻声道:“不知道。但就是觉得师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贫。”清休澜用手指关节轻轻一敲应听声的额头,终于解释道:“只是我的直觉。这场鸿门宴,席梵会来。”
——
天机宗与凌月剑宗离得近,是最先到达的那一批。
云歆坐在大殿主位之上写着什么,见到来人笑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清休澜问了声好,然后转头看向应听声,道:“几年不见,应道友风采依旧啊,近年好吗?”
“云宗主说笑了。劳宗主记挂,一切安好。”应听声低头行了一礼,答道。普通平常,挑不出一丝错。
云歆顿感无趣,转了转手中的毛笔,力道精准,没有一滴墨汁溅出。她道:“几年过去,应道友也长成无趣的大人了。”
“几年过去,云小友依旧那么张扬。”清休澜淡淡打断道,面色如常。
“开个玩笑而已,清长老莫当真。”云歆见好就收,说道:“二位,请坐吧。”
应听声依言在清休澜身边坐下,静静等待其他人到来。
云歆这番动作突然,不管真是为了灵脉而来,还是只是来探探这位凌月剑宗新任宗主的口风,都是宜早不宜晚的。
所以一盏茶未凉,大殿便已座无虚席。
云歆在卷轴上落下最后一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随手放在桌上,然后抬眸看向大殿下方,开口道:“诸位,安静。”
就算是新任宗主,云歆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在凌月剑宗里逞逞威风就算了,是断然招呼不动别人的——特别是似乎出生起就自带傲骨的修仙者。
云歆一语毕,大殿内的窃窃私语声不但未停,还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依稀听得两声嗤笑,像是在嘲笑云歆不自量力。
应听声转头看向清休澜,清休澜不知在看着哪儿神游,察觉到他的视线时瞳孔才聚焦,撑着头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师尊不出手么?”应听声嘴未动,传音入耳道。
“为什么要出手?云歆发出信件邀诸宗门前来时,就该料想到如今的局面。”清休澜同样传音入耳,懒散道:“她控制不住局面,是她无能。”
云歆面色不变,一打响指,一枚印着凤凰纹样的令牌出现在她的手边,传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鸣叫,生生盖过了众人的议论声。
这声鸣叫中蕴含着浓郁的灵气,不少人盯着令牌,缓缓皱起了眉。
“现在可以听我一言了么?”等大殿中安静下来后,云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废话不提,长话短说。”
“凌月剑宗愿提供一条灵脉供诸位研究,望有能者找出灵脉枯竭之谜,救修仙界于水火之中。”
此话一出,连清休澜都微微挑起了眉。
大手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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