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赐福

和南问舟告别后,应听声就带着狐狸踏上了回天机宗的路。

他给自己的时间留的比较富裕,一路上走走停停,今天帮年迈的老人耕个地,明天和孤苦伶仃的少年卖个桃,还顺便改进了下自己最新发明出的“自动灌溉机”——终于不会发生一大早起来看,发现把别人的地浇了的悲剧了。

一路上,应听声遇到了不少堕阴者,略感奇怪。

虽然堕阴者不吃不喝也能活个十几年,但在浊气消失后,堕阴者的数量应该在持续减少才是。

……总不能是堕阴者发现自身可以繁衍了吧。

“唰”一声,应听声拔出堕阴者心口的分景剑,看着他痛苦倒下,逐渐安详,默默闭眼,念经超度,随后挖了个坑,将其埋了。

虽然不知他的故乡在何处,至少也算有个安身之地。

等应听声慢悠悠地回到天机宗时,身形突然一顿,皱起了眉。

有客来访。

应听声足尖一点,灵巧地踩着树枝和石头上了山,飘然落地时,紧皱的眉头突然松了开来——是苏扶盈和凉倾。

原本天机宗前有片池塘,后来因为人陆续离开,所以枯竭了。

凉倾回来后估计引了方活水进来,如今化作了鲛人的她撑在池边,与岸上抱着孩子的苏扶盈说着些什么,笑意吟吟。

应听声放下心来,往前走了两步。

凉倾这才发现他的到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紧接着笑骂了他一声,尾巴一甩,水流精准地避开了苏扶盈,“哗”一声洒在应听声面前,略略沾湿了应听声的衣摆。

“好你个应听声,扶盈女儿的满月酒都不来告诉我一声!”

应听声避开水渍走了过来,道:“冤枉,我本是想去的……”

“只是我听说那时你正为了成人礼忙得焦头烂额,怕你为难。”苏扶盈接过了话音,温柔说道。

凉倾却是摆了摆手,道:“怎会为难?我腾个一天时间出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说着她看向苏扶盈怀中“咯咯”笑着的女孩,目光再次柔和下来,道:“可怜我现在才见到她,她这么小,这么可爱。”

应听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一旁泡茶。

凉倾逗了半天孩子,才想起来正事,抬眸懒懒看向应听声,道:“你这道心是越来越稳了哈?我就说嘛,‘无情’肯定不是最适合你的道。这下飞升可谓万事俱备了!”

应听声“嗯”了一声,没仔细听,也没抬头,回道:“原先不得观的玄机,如今也能参悟一二了。”

七年前,清休澜死去时,应听声落下了一滴泪。

泪里的情绪很复杂,有爱有恨,有怨有悔,五味杂陈。

无情一道容不下这么浓烈的情感。

道心破碎后,应听声没急着再次证道,反而选择暂缓修行,去世间游历。

最初,应听声常常问自己,我的“道”究竟是什么,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凭着一把分景剑走过很多地方,走到哪儿,便守哪儿的一方安定。

在游历的过程中,应听声也曾受过伤,有人避之不及,也有人好心收留他,鞍前马后为他找郎中,寻草药。

他吃过百家饭,住过客栈,也住过草屋。

有人用山珍海味宴请他,也有人愿分他一半馒头。

他见过无恶不作的坏人,也见过不求回报的好人。

他发现,这世间确实没有这么完美,娘亲口中的“幸福”,不过沧海一粟。

但他依旧喜欢这个态度多变的世界。

直到此时,应听声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间的感情有多热烈。

他希望海晏河清,希望世间安定,希望凡人终有归处。

为此,他可以付出自己能够付出的所有。

而这样的一条道,唤做“苍生”。

至此,困扰应听声许久的迷雾终于散去。

凉倾看应听声没什么反应,奇怪问他:“你这么淡定?”

“?”应听声不解抬眸,回道:“……我需要惊讶什么?”

凉倾用指尖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难以置信道:“灵气复苏了,你这么淡定?难道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应听声缓缓睁大了眼,手中的茶盏掉落,碎在桌上,他急步上前,轻轻触上那丝如烟般的灵气,震惊道:“……什么时候……”

“原来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就是发现了这事儿才回天机宗的。”凉倾看他震惊的神情不似作伪,也十分惊讶:“那你是回来干嘛的?”

“……打扫。”

凉倾:“……”

应听声低下头,试探着感受周围灵气的流动,然后将其凝成实体,一道纯粹的灵力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这道灵力,喃喃道:“……我怎么会,没感觉到呢?”

“因为复苏的灵气还太微弱了。”苏扶盈答道:“我在人间亦没有察觉,得沈灵传信才发现的,于是急匆匆地赶来了。”

“沈灵前辈也在?”应听声散去手中灵力,疑惑道:“我怎么没收到传信。”

“他在啊,估计在和生阁吧。”池中光芒一闪,凉倾将尾巴化作双腿从水里走了上来,一边拧着头发一边翻了个白眼,道:“至于为什么没给你传信——估计是因为沈灵压根不知道该把这封信往哪儿寄吧。”

“……”

应听声无言以对,朝凉倾和苏扶盈各行了一礼,对她们说想先去找沈灵说点事,晚点再来叙旧。

凉倾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应听声临走前递给苏扶盈一个精致木盒,说是补上一岁生辰礼。

苏扶盈打开一看,是一枚做工精细的长命锁。这长命锁非金银所制,而是用的十分难寻的天山雪玉,还开了光。无论戴不戴,这长命锁之后都能卖出天价,足以保人一生富贵,衣食无忧。

“哟,这混小子还挺用心。”凉倾看了一眼,欣赏道:“不行,我可不能被他比下去……”

“你和一个比你小了不知多少的孩子争什么。”苏扶盈笑着打趣一句,再抬头一看,已不见应听声的身影。

——

和生阁内。

沈灵正拿着个水壶给新种下的发财树浇水,听见动静抬头,就看见应听声快步走了进来,脸上难掩焦急。

他人还没站稳,话就先说出了口:“前辈!灵气复苏,是不是意味着……”

见他说着说着就没了后文,沈灵抬眸看向他,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话到嘴边,应听声反倒有些“近乡情怯”起来,张嘴几次,还是没能将心中那个猜测说出口。

就好像将埋在心底多年的“痴心妄想”和“一厢情愿”大咧咧地摊开给别人看一样——需要极大的勇气。

见应听声不语,沈灵也没多为难他,放下水壶,从书桌的暗格中拿出那封清休澜七年前留下的信,递给了应听声,示意他自己看。

时间过去太久,信纸变得微微泛黄,极其脆弱。

应听声看了看沈灵,就像预感到什么一样,按住了微微发抖的手,深吸一口气,接过了信纸。

“清休澜是这个世间最特殊的存在。”沈灵拿起把剪刀,开始修剪面前发财树的枝叶,平静开口道:“赐福在身,成功飞升之前,他是不会真的死去的。”

“充其量就是睡个几年,养养精神罢了。”

“……”应听声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目光却还停留在某些字句上,哑声问道:“……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他怕你因为愧疚,一直等着他醒来。”沈灵叹息一声,道:“况且,清休澜醒来后,是否还想与我们相认,是否还愿意回到天机宗,是否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一无所知。”

应听声听出了沈灵的言下之意。

因为并不知道这份“等待”是否会带给清休澜和应听声压力,所以沈灵才隐瞒了事实。

“那您……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呢。”良久,应听声涩声问道。

“直觉吧。”

就像清休澜信中那句“天机不可泄露”一样,沈灵连借口都懒得找,随意答道——也可能不是借口,真的只是身为天机宗长老的直觉。

“他原来那具身体早就消散了,所以请我帮忙,做了些别的准备。”沈灵转身,从书阁上拿下一卷卷轴,摊开放在桌上,指着卷轴道:“菩提花塑肌肤,鲛人泪塑脏器,月若木塑躯体,千丝雪塑经脉。”

“一朵花,一块木,一颗珍珠,一捧雪,方能塑造出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供清休澜‘醒来’。”

“菩提花,千丝雪?”应听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当机立断道:“我去找。”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被哭笑不得的沈灵喊了回来:“用不着你。”

应听声蹙眉转身,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沈灵放柔了声音,说道:“早在七年前,这些东西就已经找全了。”

恍然,应听声这才反应过来,怔怔道:“……那朵从溟市带出来的花?”

沈灵点了点头。

“可千丝雪呢?”应听声又问,看着沈灵眼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哑然。

“没错。”沈灵重新拿起剪刀在发财树上修修改改,道:“就是七年前那个夜晚落下的,那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沈灵本以为应听声会生气,或者抱怨,毕竟清休澜这事儿办的确实不地道。

但他没有,反而看起来十分高兴。

“……原来师尊给自己准备过后手,太好了。”应听声眼眸微亮,终于松下一口气:“……知道师尊能一直顾着自己,我就放心多了。”

“……他多大个人了,哪儿需要你来操心。”沈灵失笑:“要操心也该是他来操心你。”

应听声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说“清休澜需要”还是“不用操心我”。

或许都有。

沈灵皱了皱眉,感觉应听声把清休澜放在了一个太高的位置。

于是他认真地对应听声说道:“不要过于神化清休澜,他不是神,和我们也一样,他也只是个有些特殊的普通人。”

“他也会笑,会哭,会生气。他也有偏心和厌恶的人和事,一样会自私,会妒忌,会怨恨。”

应听声苦笑着,再次摇了摇头,道:“这话您要是早几年和我说就好了。”

“……现在才说,有些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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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无情道有情
连载中千旧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