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阴阳

“什么意思。”应听声心里一沉,就像突然踩空一样颤了一下。

“字面意思,清休澜在阴阳司。”沈灵伸出手,手背朝上往下压,做了个“冷静”的手势,道:“不要紧,你去带他回来吧。”

应听声点点头,唤出了分景,一转刀刃,结果下一秒就被沈灵挥出一道灵力打飞。

沈灵哭笑不得,问道:“你这么去……是不打算回来了?”

“……”应听声捂住额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已经跟着清休澜一起沉睡了,默默抬眸问道:“阴阳司……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去吗。”

沈灵挑眉,一时间没回答。

应听声刚问出口自己就想起来了,道:“……白前辈那个能使生魂分离的法阵?我去问问。”

说完,应听声转身就要走,当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回来。”沈灵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送你去。”

应听声:“……”这和我自己送自己下去有什么区别吗。

沈灵大概是看出了清休澜的疑惑,抬手化出了一盏灯。

这灯就像白色的莲花一样,巴掌大小,晶莹剔透,每片花瓣都在微微发光,共有九瓣。

沈灵说,这叫“明珠九盏”。

“我会将你的魂魄存于这灯内,随后让你以生魂的身份下阴阳。”沈灵指着手中的灯,仔细叮嘱道:“你一共有九天。这花每天落一瓣,代表着你的三魂六魄。灯灭,魂尽,人死,魄散。明白了?”

应听声点点头,就听沈灵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说道:“别紧张,就算九天内没找到清休澜也不要紧,三十天后,你还可以再下一次——在灯全灭之前,不管你是否愿意,我都会强行将你召回人间。”

听到这,应听声终于觉得不对了,沈灵再怎么神通广大,到底也就是个凡人,怎么送人出入阴阳司在他口中好像很简单一样。

沈灵似乎看出了应听声的疑惑,却摇了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说道:“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我只问你。”沈灵抬手,一道淡白色的灵力如飞雪过境一般迅速染白了他的右手,他轻轻在应听声眉心间一勾,便勾出了一缕魂,送入了明珠九盏中。

“如果有一天,你面临着清休澜与苍生二选一的抉择……”那缕魂将明珠九盏中的其中一片花瓣点亮,而应听声则踉跄了下,差点没站稳,就连沈灵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怎么选。”

应听声摇了摇头,缓了口气,摇散了耳鸣,艰难答道。

“……我选师尊。”

沈灵似乎觉得这个回答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暂缓了手上动作,继续问道:“为什么。”

“因为……”应听声回头看了一眼清休澜,又怔怔地摸上右手上的淡金色手镯,轻声答道:“……想拯救、想保护苍生的,不会只有我一个。”

“我的道……也不止‘苍生’一条。”

“但我的师尊……”应听声俯下身,眸中情绪浓郁到几乎要溢出,可他的语调却那么平稳,那么坚定。

“……只有清休澜一个。”

沈灵看着他,抬手在他身上落下了一道法阵,随后动作不再迟疑犹豫,利落地抽出了应听声剩余的二魂六魄,送入了明珠九盏中。

痛倒是不痛的。

应听声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就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拖着往深处沉去一样。

生机慢慢从应听声的身体中流失。应听声能清晰感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缓,他的神志是清明的,但却对此无计可施。

气力缓慢散去,就像被戳了个洞的盆。应听声想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怎么使劲却都没有作用,他慢慢倒了下去,眼神涣散。

原来清休澜就是在忍受这样的感觉吗。

沈灵抬手扶住了应听声,安慰道:“这是正常的。别担心,别害怕。”

说着,沈灵遮住了应听声的眼睛,撑着他在原地沉默了两息,耳边依旧回荡这应听声那句“我选师尊”。

他看着怀中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的人,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不知看着哪儿低声道。

“……清休澜此生得你一人,足矣。”

应听声缓缓闭上了眼,不知道听没听见沈灵这句发自内心的感叹。

或许听到了吧。

因为他阖上眼后,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慢慢地落了下来,散在海中。

——

阴阳司的天空是青蓝色的,夹杂着丝丝黑色,就像生了青苔的浊水。

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不管白天黑夜,都是灯火通明,彻夜不息。

清休澜躺在幽冥河的浅水中,这条河中到处是鲜红色的曼珠沙华和亮色的长明灯。

他伸手,轻轻推开飘到了自己身旁的长明灯,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

我是谁。

他想。

“哗啦”一声,清休澜坐了起来,被水沾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几乎让清休澜窒息。

周围魂来魂往,鬼差魂使遍地走,无一人为他停留。似乎一个躺在幽冥河中的陌生人与一条烂鱼没什么区别,不值得注意。

这是哪。

清休澜又想。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拖地黑色华服浸了水后变得沉重,让他走到岸上的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清休澜没穿鞋,也没束发,但步伐坚定,神色淡漠。

走到桥上后,清休澜抬手拧了拧长发,随后随便叫住了一个浑浑噩噩的男人,问道:“这是哪儿?”

男人僵硬地转过头,清休澜这才发现男人的两只眼珠都掉了出来,挂在眼眶外,鼻子也被削掉了半截,口中念着什么,但因为没有舌头,所以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清休澜:“……打扰了。”

他默默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给男人让出了路。

等那浑浑噩噩的男人浑浑噩噩地走后,清休澜的目光又锁定在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神情倨傲的女人上。

他上前两步,喊住了女人,再次问道:“这是哪儿?”

“天哪!”女人看了清休澜两眼,随后夸张地闭着眼睛捂着胸口和头仰起了脸,惊叹道:“这还有个连死哪儿了都死不明白的傻子!”

说完,她口中念念有词地念着什么,快步离开了,好像多看清休澜一眼都会倒霉。

清休澜:“……?”

他的手还抬在半空中,没来得及放下,他确定,刚刚听见听见了那女人口中念的是“妖魔鬼怪快离开”一类的。

清休澜只好继续往前走去,在木桥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沾着水的脚印。

一路上人样鬼样的人鬼妖魔就像看不到清休澜一样,所有人都无视了他。

于是,清休澜得出了结论——他是一个只要不主动开口,别人就看不见他的透明人……或者鬼。

那这里就是“死后之地”了?清休澜思考着,那我再杀自己一次,还会死吗?

这么想着,清休澜右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一愣,看向空无一物的右手,皱起了眉。

——不对,原本……他应该有一把剑才是。

他的剑呢?

这个念头不知从何而来,突然出现在清休澜的脑海中。

他应该有一把剑。

于是清休澜放下手,往人声鼎沸处走去。

他走到了木桥的尽头,他垂眸看向面前青黑色的土地,试探性用脚尖点了点——湿的。

清休澜瞬间皱起了眉,微微偏着头想了想,足尖在桥上一点,整个人便浮了起来,迟迟不落,距离地面大约一个拳头——倒真像是个鬼了。

是人是鬼都不要紧,只要不用踩上脏兮兮的泥土就好——于是他忘记了自己拖在地上的黑色披风。

清休澜一路向前飘去,很快就看到了一条人潮拥挤的街道,街道前面立了个半人高的木牌,歪歪扭扭的,上面的字却极其清秀,写着“若生集市”四个大字。

清休澜看着这虽然清秀,但是被“市”字那一竖占据了大半位置的木牌,思考着它是不是在暗示这是一条非常——长的街。

再看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清休澜觉得自己的推测没错。

他身形一动,慢慢飘上了集市旁的屋檐,落在了房顶,向下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一间兵器铺上。

清休澜在房檐边轻轻一点,如一只飞燕一般轻盈地落了下去。

倒也神奇,他落下那瞬间,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突然不知从哪儿落下个桌子,直接将人盖在了下面。

清休澜正正好好落在了桌子上,周围一阵骚乱,却都是在抱怨哪儿来的桌子,没有一人讨论突然落在桌子上的清休澜。

清休澜一笑,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了兵器铺。

“老板。”清休澜左右打量着挂在墙上的各种兵器,开口唤道:“我要一把剑。”

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嚼着烟草,手中拿着本话本在看,闻言头也不抬,劈头盖脸就是一堆问题:“什么剑,长剑短剑?要多锋利的?越利越贵,要不要绢布和剑穗?”

清休澜:“……”

他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随后落在了一把被放在精致剑匣中的剑上。

这把长剑的外表其实挺普通——但是装着它的盒子格外精致。

剑柄是黑色,剑身上雕着清休澜看不懂的花纹,靠近剑刃下端的地方有处菱形镂空,镂空里用银色的细短链条坠了颗白色的珍珠。

清休澜却皱起了眉——他总觉得,那里不该是珍珠……应该是空的。

没错。空的。

女老板抬眸看了一眼,“哟”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道:“识货啊。那剑普通,在我这店里全是垫底的了——多数人都是想买那匣子,但我不单卖。”

“为什么。”清休澜摸上了那把剑,随口问道。

“没有为什么,我就乐意这么卖。”女老板“呸”一声吐了口口水,道:“一口价,三千晶,一分不少。爱买不买,不买出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身无分文连“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清休澜:“……”

“可以赊账吗。”

他面色不变,自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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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无情道有情
连载中千旧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