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人头挤着人头,脚踩着脚。
到处都是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几个壮汉爽朗的笑声,不小心将热水打翻在人身上后突然传出的咒骂声和道歉声。
清休澜好像聋了一样,忽视了所有声音,脚尖一点,跃上了酒楼二楼的窗户,避开了端着汤汤水水的小二,四处寻找起那把“破烂剑”来。
他沿着窗边寻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或许是被收桌的小二看到,觉得可以卖个好价钱,于是偷偷拿走了。也有可能是小二忙得手忙脚乱,直接一脚将那把没有剑鞘的破烂剑踢到了某个犄角旮旯里,被老鼠叼走了。
清休澜皱眉,伸手拦住了一个小二,却突然被另一个人喊住了:“好啊你!我找你半天,结果你居然在这?”
琼京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怒气冲冲地半倚在扶手上,毫不客气地问他:“你跑哪儿去了!”
“?”清休澜皱眉,怎么这人居然能看见自己吗,他明明没有说话。
但清休澜还是先给一脸莫名其妙的小二让开了路,然后才转头看向琼京,开口道:“我去哪儿,好像不需要和你汇报吧。”
“?你没朋友吗。”琼京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快步上前,又指了指清休澜,怒道:“你知不知道让朋友担心是非常非常不对的事!”
“你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孤魂野鬼,要是被人绑了去当魂奴,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府邸中,谁来救你!”琼京一点儿不管清休澜的脸色,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看我就多余担心你,你还是自生自灭去吧!”
清休澜被琼京那句“朋友”震了一下,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竟也不觉得生气,可能是因为琼京的话中没有参杂一点儿恶意吧。
“你气什么。先不说我们是不是朋友……”清休澜抬起右手,在琼京头顶比划了一下,又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怎么看也轮不到你来担心我吧——我看上去是照顾不好自己的人吗。”
琼京简直要被清休澜这横竖说不通的糊涂鬼气个仰倒,愤愤地在自己心中将清休澜这个人一脚踢了出去,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喂了狗!
“别生气。”
就在琼京觉得和清休澜无话可说,转身就要走时,清休澜却突然开口道。
琼京诧异地回过头——清休澜一看就是那种“脸比命贵”,“自尊大于所有”,“内里什么样都不要紧但表面一定要风光”的人,居然会和他道歉?
清休澜随手抛出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荷包,那荷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被琼京接在了手中,震得他的手中微微发痛。
琼京疑惑地将荷包拉开了一条缝,随后就被沉甸甸,满满一荷包的晶片闪瞎了眼——够他白吃一个月了!
“你无需担心我。我可能比你想象中要更聪明些。”清休澜淡淡落下一句,随后被一处闪光吸引了视线,于是转身朝着墙边拐角走去。
“等等!”琼京快步追上了清休澜。拦住了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左看右看,才皱着眉小心问他:“这些晶片你从哪儿弄来的?偷和抢犯法!”
“……”清休澜没动手,只是往旁边走了两步,绕开了琼京,说道:“我没偷没抢,凭的是自己本事,放心吧。”
“?”琼京显然不信,在别处不好说,但在这阴阳司中有钱是真的什么都能买到——友情、亲情、爱情,甚至是长久的陪伴。
阴阳司中没有灵气,魂魄也聚不起灵气来,因此琼京完全没往清休澜能“徒手捏晶片”这方面想,只不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道:“……你这本事,他合法吗。”
“……”清休澜对阴阳司的法条一无所知,但他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本正经,让人看不出一丝心虚:“当然合法,放心好了。”
他俯下身,轻轻推开了桌子,在桌子与墙的缝隙中找到了那把不知道被谁踢进来的的“破烂剑”。
清休澜拿起剑,用手扫了扫上面沾染的灰,随后挽了个剑花,看着表情复杂得好像除了一天草发现除的是别人家的地的琼京,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你这剑是偷的吧。”琼京面无表情。
“怎么可能,我付了钱的。”清休澜还是那副神色自若的表情,但这回显然没法蒙住琼京。
琼京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下他肯定——清休澜这人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跟在他身边迟早要完蛋,怎么死的……怎么再死一次的都不知道!
最终,他叹了口气,一转手腕,手中便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圆盘上有一红一黑两只金鱼,各自衔着彼此的尾巴,顺着同一个方向游动着,栩栩如生。
琼京微蹙着眉心,眼中情绪复杂,表情凝重,再次重复了一遍:“你这剑……是偷的吧?”
清休澜眸光一闪,轻轻地笑了起来,看着琼京慢慢地点了点头,肯定道:“不,我付了钱的。”
他话音未落前,一道灵力就悄无声息地窜出了酒楼,几乎瞬息间就落在挤在角落的那间兵器铺最里侧的剑匣后,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袋晶片。
女老板背对着剑匣哼着歌,对此一无所知。
而在酒楼内,琼京手中的“金鱼盘”亮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的虚影要从中挣脱而出,可下一秒又突然暗了下去,连带着虚影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琼京愣了一下,原本紧皱着的眉突然舒展开来,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连带着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我就说嘛!你看上去就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清休澜不置可否地拿着手中的长剑转身离开,出门的那一瞬间,身形就消失不见。
——
阴阳司不知有多大,绵延万里,到处都是鬼魂,再偏僻的地方都能看到三两个影子。
应听声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颗结着绿色果子的红树上,周围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声音。
这是哪。
应听声怔怔地,看着陌生的环境发呆。
他只觉得自己上一秒还在和沈灵说话,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里。
说……什么来着。
应听声大脑中有些混沌,他能隐隐感觉到自己是来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的。
但是他突然想不起来了。
应听声从树上落了下来,一边走一边想。
“师尊!”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把应听声喊得一激灵,差点没站稳,骤然抬眸朝声源处看去。
是一个幼小的女孩,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手中拿着张黄纸在画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
女孩也拿着根木棍在地上学着老人的样子涂涂画画,口中问道:“师尊!你看我画的对不对?”
老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回答女孩的意思。
女孩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生气,只抬起头够着身子,看一眼老人手中在画的东西,然后又低下头在沙土上依葫芦画瓢似的这里横一条,那边竖一条,画画一样勾勒出了个四不像。
突然,女孩的手被握住了,有人带着她一笔一划地画出了一个精致复杂的阵法。
和旁边老人手中画的相似却不相像——流畅了不止一点半点。
女孩不知深浅,只高兴地将这个画在地上的法阵记在了心间。
倒是原本不以为意的老人在看完这个逐渐成型的法阵后一喜,兴致冲冲地在自己的符纸上删删改改,口中念叨着什么“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应听声松开女孩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对她笑了一下,也转身离开了。
他也想起来了。
他是来找人的。
应听声直接飞到了一旁的高楼上,随后踩着房檐一路如蜻蜓点水般跃过了一座又一座楼房,一路来到一处写着“判官殿”的大殿旁才停下。
结果应听声脚才刚刚踩上地,就有一群人……或者鬼,围了上来,摇晃着手中的纸张海报,七八张嘴一起开口道。
“公子来断善恶投胎的?要不要来试试我们的秘法,包过的!”
“诶呦这位公子长得真俊啊,有心上人没有?想不想和心上人再续前缘?一千晶,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他们都是骗人的!公子啊,我看你还是试试我这个转运符,妈呀,灵得吓死鬼!只要往身上一贴,走在路上都能直接被晶块砸死!”
应听声:“……”这叫转运?命都直接转没了。
“起开!招呼得明白吗!”又有人一把推开周围人挤了上来,看到应听声时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道:“公子啊,做人做畜牲不能强求,但人有人的好命,畜牲也有畜牲的好命啊!贵人家的狸奴,好吃好喝伺候着,每天只用吃饭睡觉和被美人抱着玩儿,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们可别骗人了!公子不如来买我的保险,不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也不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要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要是下辈子投胎没投到帝王家,你来找我,我直接帮你改命!”
应听声:“……”神经病吧这人。
应听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随后就想转身离开。
可那些狗皮膏药似的推销鬼哪里肯放过应听声这个看起来就好骗好宰好说话的潜在顾客,自然你推我我挤你地跟了上去。
应听声皱了皱眉,正想动手“武力劝和”,却忽然听得一声破空声。
紧接着,一把剑就擦着应听声的脸颊飞过,将其中一个都快要爬到应听声身上了的鬼用长剑钉在了地上。
随后,一位坐在树上的黑衣男子平静地看了过来,长发微微飘动着,偏了偏头,语气自然地问道。
“他都说不用了,你们耳聋,听不懂人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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