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笑落在清休澜头顶,应听声低眸看着清休澜,解释道:“休澜能用灵力凝成晶片的事,还是不要暴露为好,我再补给你就是了。”
清休澜被这声“休澜”喊得心里一颤,就像突然踩空一般。
这个称呼太过陌生。
于是他缓缓挑起了眉,一时之间忙于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感觉,没回答。
应听声也不催,伸手在清休澜肩上轻轻一抚,将落在上面的,沾染着些许温润水汽的桂花抚落。
小心翼翼地霸占着他。
“你怎么补给我。”
应听声手一顿,然后说了两个字。
“伸手。”
清休澜照做,手心朝上。
应听声右手食指间覆上灵力,轻轻地在清休澜手中滑动着,勾勒出几个弧形,就像花瓣一样。
有点痒,清休澜没忍住蜷了蜷手心,又被应听声伸手制止。
接着,应听声用灵力细细地捻出几条短短的线,这是花蕊。
然后,如太阳般的璨金色像墨入水一般,给这朵空白的花染上了颜色。
最后,灵力四溢,一朵朵同样的花出现在清休澜手心中,逐渐满溢,散落在地,激起一阵阵芳香,融入水汽中。
“够吗?”
虽然清休澜看不见应听声的表情,但他知道此刻应听声绝对在笑。
一阵微风划过,卷起了清休澜手中用灵力凝成的桂花,就连落在地上的都没有放过。
紧接着,一个雕花木盒凭空出现,所有灵力桂花乖顺地随着风一朵一朵落了进去。
“咔”一声,雕花木盒合上了。
“手挺巧,那我就收下了。”清休澜丝毫不知“客气”为何物,摇了摇手中的雕花木盒,对应听声说道。
灵力所凝成的桂花,常开不败。
阮娘此刻也从后面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几把钥匙,看他们聊完了天,这才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突然明白什么一样体贴道:“那个……小院的主卧是空着的,没人睡过,但我会定期打扫——睡两个人肯定没问题!有客人的时候,我晚上不在小院住。”
阮娘指了指雾气的对面,略高处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见另一间屋子。
“我通常会自己睡在那儿。这里的温泉都可以泡,但是要注意时间,因为这里人比较少……”阮娘声音温温柔柔的,说到这顿了一下,然后才接道:“不小心泡晕了差点溺死在温泉中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应听声点了点头,带着清休澜跟着阮娘往小院里面走去。
屋内的桌子有些特别,并不像常见的高腿宽桌那样,而是偏长,桌腿也比较矮,就像一个宽敞很多的小几。
桌边放着两个软垫,应该是用来坐的。
在这桌上,放着一个脸盆大的锅,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旁边放满了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食材。
“因为大多数来我这小院泡温泉的,都是些体寒,格外怕冷的魂魄,所以在膳食上也多以热菜为主。”阮娘柔声介绍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些什么,我就都拿了些……啊,请放心,多的都不收费,算我请你们的。”
清休澜对阮娘点了点头,然后先行在桌前落了座。
应听声则慢了一步,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因为琼京?”
阮娘闻言轻轻“嗯”了一声,抬手将落在额前的头发撩至耳后,道:“小京是个可怜人。他的父亲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兵,母亲是一位略通些医术的妇女,虽没做出什么出名的贡献,但都轰轰烈烈地死在了战场上。家里就只剩下他,和他的妹妹。”
“后来,城破了。我孤身一人,死了便死了,不想再回到人间,因此留在了阴阳司——但小京不同,他留在这是为了寻找他的妹妹。”
应听声皱眉,照琼京的说法,阮娘口中的应该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这段历史,他并不清楚。
就在他习以为常地抬眸看向清休澜,想从这“活化石”口中得到答案时,却收获了清休澜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应听声:“……”
忘了,清休澜现在是失忆状态,比他还一无所知。
“他在这找了六十年。”沉默两息后,阮娘开口道:“六十年都找不到的人,早该投完胎了。而他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那他为什么还在这,不去投胎。”
应听声与阮娘一起回头,看向清休澜。
清休澜语气中没什么情绪,似乎真的只是好奇问题的答案:“他明知道自己等不到,为什么还要等。”
好在阮娘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冒犯,依旧温和地回答了清休澜的问题:“可能是因为‘执念’吧。选择留在这阴阳司,不去投胎的人,哪个没点要死要活的疯魔执念呢。”
阮娘说完,浅笑着给应听声和清休澜行了个礼,与二人告别,然后走进了雾气中。
清休澜撑着头,似乎又陷入了思考当中,
以前他也时不时就爱“神游”一下,不理人,不说话,不回应。
应听声习惯了,只放轻动作去关了窗,随后才走到清休澜对面坐下,轻手轻脚地端起几盘菜倒进了锅中——没有溅出一滴热水。
小院窗外大概是挂了一串风铃,风吹过时就摇头晃脑的响起来,不算吵,存在感却极强。
清休澜被这道风铃声惊扰,缓缓抬起眸,干脆直接清空了脑中繁杂的思绪,将视线落在了坐在对面的应听声身上。
他的目光应该是没聚焦,应听声的身形有些模糊,被雾气一蒸,就更显朦胧。
……朦胧。
清休澜微微蹙起眉。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画面,雨滴落下一般,转瞬即逝——似乎是有个人站在他对面,周围很朦胧。
突然,他脑中“嗡”地一声,一团黑影尖叫着,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清休澜脑中的画面,带来一阵阵刺痛。
接着就是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清休澜勉强分出一丝视线转头看去,手边的碗碟被碰到了地上,摔碎了。
脑中刺痛仍在继续,清休澜分不出力气处理,只撑着头缓缓闭上眼。
——直到他被人轻轻扶住。
“休澜?”应听声皱眉轻唤了一声,表情堪称凝重。
清休澜这才想起自己对面还有个人,只得随便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让人别担心。
但显然,这并没有安慰到应听声。
应听声一手扶着清休澜的背,一手就要去抄他的腿弯,忽然顿了顿,然后在清休澜耳边问道:“先换个地方坐,没关系,我来处理。”
清休澜从一阵阵不明所以的尖叫声中艰难地捕捉到了应听声的声音,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就胡乱点了点头,接着就是一阵失重感袭来。
应听声抱起了清休澜,小心避开碎片将人抱到了不远处的软塌上,担心地观察着清休澜的表情。
清休澜微微出了点汗,呼吸有些急促,但面色看着还好,似乎不是很难受。
但不久前凉倾那句“惯能忍痛”已经深深刻入应听声心中,他不敢有一丝侥幸。
风铃微动,再次传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逐渐浸入房内。清休澜耳中的尖叫声也慢慢淡去,他的视线这才聚了焦,看清了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应听声看他眼神逐渐清明,呼吸也平稳下来,心中稍宽,但眼神依旧没有放松下来,轻声问道:“没事了吗,休澜?”
清休澜眼神平静,摇了摇头,伸手把应听声拉了起来,哑声道:“我刚刚突然看到了一些事,但是有东西在阻止我想起来。”
应听声了然。有人封了清休澜的记忆。
他语气轻松,用自己的袖子擦去了清休澜额角的汗,道:“不要紧,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我会帮你的。”
清休澜抬眸,朝窗户一颔首,对应听声道:“有点热,把窗户打开吧。”
应听声看了眼清休澜,皱起了眉,道:“虽然阴阳司中没有‘夜晚’一说,但你刚出了汗,还是不要吹风比较好。”
清休澜“啧”了一声,就要自己动手。
“休澜。”
清休澜动作一顿。
“要是生病了的话,我会很担心的。”
清休澜轻蹙起眉,反驳道:“那儿那么容易生病。”
“休澜。”
应听声没回答清休澜这个问题,只垂着眸,又唤了一声。
没什么多余动作,甚至连表情都平平常常,但就是像自带禁锢法阵一般,让清休澜手中那道灵力一直聚在手心中,迟迟挥不出去。
清休澜看着应听声微垂的睫毛和眼睛,又“啧”了一声,终究还是散了手中的灵力。
应听声这才难以察觉地呼出口气。
清休澜做出的决定难以更改,应听声也只是趁着此时他的记忆不完整斗胆一试,自己都没什么把握。
那两声“休澜”,更像是在赌清休澜会对他心软。
而应听声赌对了。
他松开手心,走到桌前,蹲下身清理碗碟碎片。
“应……听声。”清休澜看着他的动作,没忍住,从脑中翻出了这个略有陌生的名字,开口唤道。
应听声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清休澜,“嗯”了一声,静静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别用手捡。”
听到这句,应听声难以抑制地笑了一下。
清休澜果然还是那个清休澜。
看着面前的碎碟碎碗,应听声突然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中。
在那段回忆里,他似乎也不小心摔碎了个碗……
那时,清休澜是怎么做的来着?
记忆逐渐浮现在应听声的脑海中,变得清晰。
应听声用灵力将所有碎渣清理干净,然后走到了看着他动作的清休澜身边。
他俯身凑近了清休澜,然后缓缓在他的耳边轻声落下一句话。
“休澜。”
“碎碎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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