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声“碎碎平安”,清休澜明显愣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明白这代表的含义,但看着应听声带笑的面容,清休澜猜,应当是美好的寓意。
他从软塌上起身,走到墙边拉开了半透明的深红色木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套描着桂花的碗碟,捧在手中看了看,想起什么一样,随口问道:“为什么不能随意用灵力?”
清休澜这话问得突然,跳了不知道多少个话题,但应听声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答道。
“因为阴阳司中没有灵气啊,休澜。”
他提步走了过来,俯身从清休澜手中接过了碗碟,用灵力净了一遍,然后伸手将清休澜扶了起来,道:“不然也不会以用灵力凝成的‘晶片’作为通用货币了。”
清休澜顿了顿,想起了自己之前凝出的一大堆晶片:“……这不会……”通货膨胀吧?
“这一点没什么大事,休澜想用就用了。”应听声似乎知道清休澜想说什么,道:“只是别当着外人面直接凝晶片,会比较麻烦。”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第一次来阴阳司?”清休澜问。
应听声顿了一下,接着无比自然地说道:“因为我来之前找人了解过情况,略知一二罢了。”
清休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知信没信,反正没再继续追问。
桌上的热锅还在咕嘟咕嘟地涌动着,前不久被应听声放进去的食材已经被煮透了,再煮下去估计要烂在锅里了。
应听声拿起双筷子,用左手拦着袖子,右手则又快又准地将煮得软烂的土豆、青菜一类夹了出来,放在了清休澜碗中。
“阮姑娘备下的多是些生菜,还有鱼虾一类,休澜吃得惯么?”应听声将锅里的菜都捞了个一干二净,抬手准备下第二次菜,回头问了一句。
“哪儿有这么挑。”清休澜答了,转身重新在桌前坐下,将面前装得满满当当的碗拿了起来,分了一半到应听声碗中。
山珍海味吃得,馒头咸菜也吃得,区区水煮生菜,如何吃不得。
应听声便又将豆腐、竹笋一类的下了锅,转身拿起旁边放着的酱油、醋一类,动作自然地调了两份调料。
并不尽然相同,但都不带辣。
他和清休澜都不吃辣的。
看着被放在自己手边的调料碟,清休澜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的。
“既是……相伴之人——要是我连这些基础的饮食习惯都摸不清,你才应该疑惑。”说到那四个字时,应听声的语气突然低了下去,隔着一层薄薄的蒸汽,淡如烟。
他这话说的挑不出错,清休澜深以为然,看着面前轻蘸调料碟的应听声,手中夹着的白菜始终没有送入口中,“可我好像不知道。”你的饮食习惯。
应听声手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动作,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答道:“因为有人封了你的记忆呀。休澜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记得了。等后面恢复了记忆……休澜就会想起来的。”
“要是我想不起来呢。”热锅中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微微潮湿的热气,氤氲的白烟将清休澜的表情遮得不清不楚。
清休澜的记忆很重要,自然不能因为“不想想起来”,或是“很难想起来”,就随随便便算了。
但这些现在也不用说出来给清休澜新的压力。
“那也没关系。”应听声拿起公筷,将煮熟了的竹笋捞了起来,道:“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凭休澜的观察力,几天就摸清了吧。”
应听声又接着夹起了煮得橙红的虾,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送进清休澜碗中,而是夹给了自己。
“所以,想不起来也不要紧。我们之前有一个人记得就好了。”应听声走到一边,用温热的清水净了手。
接着一道微寒的灵力穿过了薄雾,将那煮得滚烫的虾过了一遍,降下了温度。
应听声回到桌前,拿起虾时一愣,随后眼中微微荡开笑意,伸手剥了起来。
清休澜却是微微皱着眉的,问他:“这怎么行?饮食习惯容易观察,你我之前所有过往、承诺,我又如何得知呢。”
“这对你……一点儿也不公平。”
“休澜怎么会这么想。”应听声笑了一声,将手中剥好的虾放在了干净的小碟中,又拿起了另一个开始剥,道:“没了记忆,你就不是清休澜了吗?可你的习惯,说话方式,分明和以前一模一样。”
应听声就捡着好听的话哄他,道:“休澜若实在介意,不如和我再走一遍我们走过的路,这样,不就拥有新的‘记忆’了么。”
这话听着有些扯。
但清休澜本就陷入了一个“他是不是更在意怀念曾经的‘我’,而失去记忆的我并不是他要找的人”这样的思维误区,从而忽略了“无论如何他都是清休澜”的事实。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应听声转眼就剥了一碟虾,重新净了手,将其摆到清休澜手边,在清休澜摇头拒绝,并想要推回给他时对清休澜道:“以前也是这样的。休澜没了记忆,反而与我生疏起来。”
这话就是在扯淡。
清休澜以前都是直接用灵力剥虾,一秒一个,根本不给应听声机会。
如今此举也不过是满足一下应听声始终未能实现的“想给师尊剥虾”的愿望罢了。
就仗着清休澜现在没有记忆,一蒙一个准。
果不其然,清休澜听见这话手一顿,没再推拒,抬眸看了应听声一眼,还是无奈地拿起筷子夹起虾,在蘸水碟中点了点,送入口中。
应听声悄无声息地勾了下唇角,黑眸中闪烁着星光。
他的师尊……不论是以何身份在他身边,是否还记得他,都还是会对他心软,会纵容他。
——
翌日。
清休澜醒来时,床榻旁已经没了应听声的身影。
昨晚他本是想自己睡外间,让应听声睡里间的,被拒了。
怕应听声又说出点什么“从前我们都是睡在一起的”此类的话,清休澜在接触到应听声眼神那一瞬间,就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回来。
魂魄不会感到累,比起“休息睡觉”,或许他们更需要的是“放松心情”。
但清休澜依旧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也是奇怪,明明旁边还睡着个陌生熟悉都算不上的人,但清休澜对应听声却升不起什么警惕心。
他坐起身,左右看了看。
屋内和昨晚一样,只是桌上多了一壶冒着热气的水,以及被添过安神香料的香炉。
“听声?”
清休澜开口,唤了一声,起身下床。
被锦被遮盖时不察,下了床清休澜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一件。换成了更加软和的白色里衣。
他没在意,往前走了两步,推开了窗。
——并没有想象中的阳光洒进来。
天空混浊,说是阴天也行,却没有雨。
应听声正站在院中,用灵力将周围的温泉探了一遍,然后在整间小院中设下结界。
他听见动静一回头,就看到清休澜懒懒地靠在窗边,朝他看来。
应听声停下手中动作,快步走了回去,道:“醒了?”
清休澜“嗯”了一声,看着他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递给自己一件外披,道:“忙什么呢。”
“既然都来了,去泡泡这温泉也好。”应听声随口答了一句,道:“今日无事。”
清休澜接过这件薄纱青色外披,又“嗯”了一声,走出了房门,来到一池温泉边,俯下身,伸手搅了搅温热的泉水。
暖意顺着指尖一路向上,流淌过四肢与经脉,直至心间,暖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泉水上飘着落下的桂花,一闪一闪的,金灿灿的,传出一阵阵芳香。
清休澜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坐在了池边,足尖轻触水面,觉得温度正好,就要直接下水。
应听声没拦着他,只皱眉提醒了句:“休澜,你没用早膳,觉得晕了就出来。”
清休澜大概是随口应了一声,悠悠地穿过缭绕在周围的雾气传进了应听声的耳中。
他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小院中的厨房。
等他端着一碗蛋羹和鲜奶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清休澜闭着眼,半靠在池边的情景。
清休澜大概很久没移过位置了,飘落的桂花零零碎碎地落在他的发间,睫毛。
他的长发在水中散开来,柔顺地浮在水面上,清休澜面容安静,呼吸平稳,不知是否是睡着了。
应听声走了过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温泉边的小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清休澜大概是被惊扰了,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眼睫上的那朵小小的桂花坠了下来,轻轻点在水面上,激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转眸看向应听声,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阮姑娘所言不虚,确实好睡。”
“头晕么?”应听声在清休澜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眼他的面色,问道。
“不晕,你也下来泡泡。”
应听声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清休澜伸手一拉,失去了重心,摔入了温泉水中。
池水激荡,应听声只来得及靠本能闭了气,下一秒就被带了上来,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应听声看着浑身湿透的自己,又看看眸中难掩笑意的清休澜,无奈叹息一声,道:“休澜……”
“你不是说今日无事么。”清休澜抬起手,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水面上,他伸手将应听声往自己的方向拉。
应听声没有抗拒,顺从地顺着清休澜的动作走向了他,然后被带着坐在了清休澜身边。
清休澜伸出右手食指,在应听声胸前轻轻划过,最后停留在他的心脏处,轻声道:“放松点,我怎么老觉得你很紧张?”
他凑近应听声,自下而上看向应听声的眼眸,问道:“为什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