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重的死伤是在眨眼间发生的。
最靠近剧院,施展隔离术的十名宫廷法师感到自己的手心隐隐发烫,这种不正常的异象演变成烈焰灼烧的痛感,使得他们不得不锐减法力的消耗,很快他们看见自己的整个手掌都开始化脓溃烂,已经完全不能作为施法的工具。
在他们身后的十五名宫廷法师也感觉头晕发烫,一低头,血已经从七窍缓缓流出。
释地藏隐约感觉到前方状态不对,他刚要开声询问,隔离盾就被一股势如飓风的黑色沼气冲破,恶魔的巨口野蛮地吞噬了面前的所有法师,围观在现场的群众仿佛待宰的羔羊,在接触到沼气的刹那,他们的身体就开始发生迅速的腐烂。
比起遍野的哀嚎声更恐怖的,是人们在遇难前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尽管释地藏非常敏捷地展开了护盾法术,但依然没有保护得了在场的所有人。法德王由卫兵护送立即撤退,奇泰法方的护卫队也立刻挨家挨户疏散居民,毕竟很多人此时此刻正在睡梦之中,并不能察觉到死亡已经逼近。
地动山摇,祸胎忽起。释地藏一面要尽可能保护还能活下来的人,一方面又开始后怕起来:此情此景,和传说中翼魔为祸人间的时候一样,是灾难性的可怕。
但在暗流涌动中,释地藏似乎看到两股完全不同的力量在撕打……是神之子,终于降生的神之子。释地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滋生出了这么恐怖的怪物,但至少他们达到了目的。
只可惜,眼前的大剧院已经开始倾塌——除了神之子以外的那七个孩子,大概会全军覆没。释地藏见伤者已经陆续逃出危险区域,挥动法杖驱散沼气,朝黑暗深处走去。
天花板在头顶彻底倒下的时候,弥拉觉得自己死定了,她紧闭了五秒双眼,既没有觉得疼,也没有感受到死的轻松,睁开眼睛,一片片黑色的羽毛看似微弱,却扎实地承担起了大块坠落的碎片。
林果果从身后已经压成废墟的房间里走出来,她一言不发,脸上也不见刚才溢出的黑色液体。只见她轻轻抬起双手,碎块就被抛去一边。
说不上来为什么,眼前的人明明就是林果果的脸,可眼神和气息都让米拉感到陌生恐惧。可是现在形势严峻,她只能护着秋山和笑恩,往空旷的地方逃跑。
这座噬人巨筑轰然倒塌,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成堆的白骨从墙内倒出,一层又一层,粘腻的血就是罪恶的砖泥,堵住它们的控诉,狂风呼啸,宛如一阵阵亡灵的哀嚎。
纳伊沙和琉星被沙子包围,两人误打误撞,恰好在剧院最开始倒塌出裂口的地方,于是很快就安然无恙地遁出战局,黑暗中,依稀可见一个雪白的人影,纳伊沙暗道一声不好,琉星大叫:“你疯了?!还不快跑!!!”
纳伊沙吼道:“我朋友还在里面!”
琉星皱眉:“琉月?”
纳伊沙瞪他一眼:“另一个!”
纳伊沙骂骂咧咧道:“我知道你除了自己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但你刚才豪言壮语要抓住琉月,现在却要放跑最好的机会,这么愚蠢的行为,让我开始怀疑和你的交易有没有意义了。”
琉月踌躇片刻,还是放弃了挣扎,不过嘴里还是碎碎念:“妈的,这里又没有防毒面罩……”
纳伊沙回过头,瞥了他一眼。
沙群继续往回驶去。
护送法德王上了马车,蓝席拔剑就往回冲去,周围人都想要劝阻他别去送死,可是想到琉星王子还在里面,他们又都不敢说话。若是被法德王认为,这是在阻止皇家骑士营救皇子,他们的脑袋恐怕就不保了。
新鲜的空气灌进鼻腔,眼前的世界变成死寂的灰色,一如她沉睡地底的漫长岁月。维鲁卡身上布满白色的菌丝,由内而外从口腔和眼眶溢出,缠绕她的腰身,包裹她的洋装,使她看起来像是烟雾中一抹洁白的魅影。
她微微抬手,一颗新鲜的,血淋淋的人头从废墟中升起,落入她的手中。
维鲁卡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像吃苹果一样,干脆地将脑花带颅骨啃掉一半。灰色的眼珠敏锐转动,缩至针尖大小,不远处,长出黑色翅膀的神之子安安稳稳地站着。
“『交易』?你是九神里最弱的那个。”维鲁卡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她自己,而是真正来自地狱的低沉嗓音,雌雄莫辨。是她体内和她同生的恶魔:“而我,我是地狱最强的,所有恶魔都臣服在我的脚下,现在也一样。它们在地狱的烈火中备受折磨,而我却站在人间,屠杀众生——包括你?”
林果果的头缓缓低下,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她的头顶,嘎嘎大笑:“果然你们恶魔都是没有长脑子的蠢物,只会比谁杀的人更多。交易可是很重要的!这世上所有关系都是建立在交易之上的——雇佣,婚姻,亲子,君臣,大家都是在各取所需哦。”
乌鸦明明是鸟的身体,此刻,却像人一样仿佛在微微笑着:“你我也是,神之子和神,恶魔和宿主,我们也是在公平的交易哦。”
林果果的手抬起,食指对准白色的维鲁卡:“所以,妨碍交易的人,去死。”
砰!地底下所有的白骨手臂都伸出来,扯住维鲁卡的裙摆,把她往地底下拽。维鲁卡也露出兴奋的笑容,嘴角疯狂裂开,露出内里似野兽的獠牙,挣脱了脆弱的白骨,嗷嗷向林果果扑去。
白色的菌丝附着在白骨上,飞快地向外蔓延,乌鸦发出桀桀冷笑,连带着林果果整个人一起变成黑色的液态物,眨眼间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扑了空的维鲁卡却没有表现出愤怒,她转过头,依然笑盈盈道:“灵活的臭鸟,再怎么样也逃不出细菌啊。”
林果果低下头,手背上果然已经开始蔓延白色的菌丝,以肉眼可见的迅速爬向手臂。乌鸦啧了一声:“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神之子……”
该怎么办好呢?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交易之神,虽然可以借由林果果的身体发动力量,但和身经百战的恶魔相比,果然还是略显颓势。不过它可是交易啊,如果自己打不过,和能打得过恶魔的家伙做交易不就好了。乌鸦挥动翅膀,轻松地想着:在这片废墟里,能存在可以斩杀七原罪恶魔的人吗?
归程的马车里,法德王头痛欲裂,旦巴手持熏香,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念念有词。窗外可以听见居民被遣出住所的怨声载道,也有人已经遭遇不幸,失声痛哭。
咚!奇泰法高耸入云的钟塔发出巨大的响声,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降临灾难的夜晚格外震撼。现在是凌晨十一点四十五分,是大魔法师释地藏降生的时间。此刻,他深陷黑色的沼气中,双眼渐渐模糊,手脚也开始冰冷失去知觉。
与此同时,靠近剧院的纳伊沙和琉星,也逐渐被污染的空气麻痹,纳伊沙正操纵着沙堡,忽然感觉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前进。他身后的琉星则更加严重,直接两眼一黑,失去视力。
所有处于沼气区的人,都不约而同出现了这种现象。在记载里,这是维鲁卡独创的尸气,在死者众多,怨气极重的地方,就会堆积尸气。
这是毒气的一种,释放后会麻痹被感染者的五感,率先剥夺的就是嗅觉,而后是视力,听觉,甚至触觉。
释地藏举着法杖尽力想要往前,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询问自己:是否坚定决心,要讨伐维鲁卡?真是奇怪,他现在明明应该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文字才对。但不知怎的,这个信息就好像突破了层层壁垒,穿越了病毒传输到他的大脑里。
果然是恶魔,而且看这阵仗,绝非自己府上的蜘蛛恶魔,而是名副其实的七原罪恶魔!七原罪里,因为自视甚高,会剥夺人视觉和感觉的恶魔——正是傲慢。
释地藏尝试着和大脑中的信息沟通,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他精准求援的,肯定就是神之子。果不其然,他在脑海中回复了好后,很快又出现一句话:“现在,跟着你的感觉走。”
法德王痛苦地呻吟,任旦巴如何安抚都不见起效:“闭嘴!闭嘴!该死的蜜蜂,给我滚远一点……”
嗡嗡嗡,嗡嗡嗡。
痛苦已经让他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哦……去死吧……奇恩的疯女人……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滚!蛇蝎心肠的女人,杀了我的妻子……放过她,放过我!”
嗡嗡嗡,嗡嗡嗡。
那该死的,看不见的毒蜂,即使被大火烧毁,仍然骚扰着他的心神,让他不得安宁。
旦巴为了分散国王的注意力,只得紧紧抱住他,不断低声安抚:“告诉我,告诉我,殿下。说出来您就会好受一点,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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