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同时降生的神与魔

米拉本来是跟着众人一起哀嚎着狂奔逃窜的,但她方向感实在不怎么样,跑着跑着不但迷失了方向,还把队友全跟丢了。这剧院里面供电系统还不太稳定,忽明忽暗的长廊中,随处可见骇人的雕塑,掉落的墙皮,整座房子好像在痛苦的尖叫,步步紧逼,时有碎块随着突如其来的晃动砸在她的头上。米拉感觉到身后有动静,猛地回头,一双细长的眼睛闯入视线。

“呃啊啊啊啊!”粗犷的男音却爆发出高亢的尖叫,对面那人也是猝不及防被吓得大叫。

“啊啊啊啊——秋,秋山小姐?还有小笑恩啊。”

“弥拉首领?在这里见到您真好!”秋山惨白的脸恢复血色,笑恩躲在她的身后,朝弥拉轻轻点头。本来秋山也是在一片混乱中慌忙抓住了救命稻草,万万没想到眼前的首领看似魁梧,却比自己还要慌张。

不是说群星部落的男人们都茹毛饮血,凶狠无比么……

米拉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已经称得上严重ooc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道:“我在找我们来时的路,我们还是先原路撤退吧。”

“不,我们出不去。”秋山冷静道。

“什么?”

“释地藏和法德王的宫廷法师们设下了结界,在他们得到满意的结果之前,我们是找不到逃出去的大门的。”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来帮忙——”

“也许你们的部落更擅于用直来直往的武斗解决问题,但在这里不是这么一回事,弥拉首领。”秋山眼神渐渐褪去恐惧,而是深深的冷意。“法德王他们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是不会让我们离开的。”

“什么结果,让我们干掉这座剧院里的怪物吗?”

“当然不是,如果只是单纯想解决怪物,铲除掉这个剧院不就好了。法德王和奇恩女爵放任这里变成屠宰场,又强迫我们进来,把我们关在里面,为的就是让我们死伤惨重,最终逼出一个神之子。”秋山想起痛苦的事,脸上既是恨意也是伤心。“在流沙国他牺牲了凯撒,但是却没有换来神之子纳伊沙的忠诚。这一次不知道又有谁会丢掉性命,让他得逞。”

米拉一时半会接不上话,她其实很想问,啥神之子,法德王要神之子有什么用?但那样显得她太头脑简单了,她于是什么也没有说。

并且,凭着之前在班级里拉帮结派的经验,米拉隐隐约约嗅到一丝友情破裂的味道。作为林果果现世的朋友,她自然知道这一切变故是因为壳子里换了人,但在不知情的“原住民”秋山眼里,这或许就是突如其来的背叛。

博柴庭本该是互相维护对方利益的盟友,但是林果果作为奇恩的代表,竟然还遵从着害死了凯撒的游戏规则,维护狗屁的九神会议,明明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却放任秋山独自一人走上复仇的道路。

这次一听说地点是维鲁卡大剧院,秋山就猜要和奇恩女爵们扯上关系,她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变成和凯撒一样的牺牲品,引诱神的出现,然后变成托举别人变成神之子的一个契机,一枚废棋。

此时,在剧烈的晃动声中,两人好像听见了男子惊慌的声音在呼唤着某人:“醒醒!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林果果!”

黑鸦终于赶到时,满屋狼藉里只剩下一具丝绸包裹的“木乃伊”,和趴在地上毫无生气的林果果。

他是杀手,各式各样的尸体都见过,先是抬手探了探林果果的脖颈,还有非常微弱的脉搏,再伸手摸向她的脊椎,可怕的是,仅仅是手掌覆盖上去,都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骨头已经被摔得严重错位,岌岌可危。

林果果又咳了一声,黑鸦怕她被呛死,小心翼翼将她翻过来——“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是你打倒了她吗?你做的很棒。”

他密集地说话,为的是分散这个可怜姑娘的注意力……九神在上,她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却还没有失去意识,必须要清醒着承受这份痛苦,可以说是眼睁睁等死。

林果果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黑鸦的声音非常遥远,身上除了痛没有任何别的感觉,就在此时,意识渐渐游离——她看见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自己的胸口,这只乌鸦的眼睛是两颗闪亮闪亮的钻石。它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渐渐变大,变成恍若黑发女子的模样,类人的形象细看就会发现,其实是无数片黑色的羽毛下包裹着一具皮肤如钻石般闪耀的人体。

这具人体难辨性别,五官什么的也通通没有,它整个趴在林果果身上,却一点重量也无,尖利的指甲从林果果的喉咙一路滑到肚脐,林果果看着自己像一扇被打开的窗户一样,瞬间皮开肉绽。

乌鸦拨开林果果的肠子,捏捏她的心肺,又把她散落的骨头攥在掌心紧握片刻,松开手时,骨头上的裂痕就无影无踪了。它动作轻快调皮,好像在玩什么拼图游戏似的,把林果果的骨头一一复位,然后……它变回黑色的乌鸦,钻进林果果的肚子里,挤在她的胃旁边,把林果果的皮肉像拉链一样闭合了起来。

黑鸦不知道林果果是怎么了,她的瞳孔忽然变成全黑,口鼻在不断溢出黑色的液体,气息也完全停掉了。这是死了?黑鸦心里一沉,但下一秒,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大汉,正是和林果果同行,关系密切的部落人弥拉,身后还跟着博柴庭的盟友秋山和笑恩。

弥拉抓住黑鸦的胳膊,把他往外拉:“离开这里!神之子要降生了!”

黑鸦这才反应过来,这般异像不一定是林果果死了,此情此景,很有可能是同时满足了极致的绝望和极致的希望这两种条件,让神降临在了林果果身上。

而黑色……联想九神中,庇佑奇恩的似乎就是一只精明的乌鸦。传说中鸟儿的身子,钻石的眼睛……它钟爱机灵狡黠,气场强大之人,自身也食腐贪婪,会在杀戮丛生,且有着巨大财富的地方降临。

黑色的液体从林果果的七窍流出,仿佛一具尸体在淌出腐液。老实说,这可比纳伊沙的降神现场恐怖多了,且因为这个地点杀戮过重,更是显得不详,阴沉。

与此同时,被剧烈摇晃吸引注意力的珀金走出产房,发现纳伊沙留下的沙坑里,正咕噜咕噜往上冒一双僵直的脚。长裙人惨叫一声,哭道:“啊!大宝宝!”

珀金这时才松开手,放任长裙人扑上去,他又徒劳地拔了两下,深陷沙沼里的人还是不见松动。长裙人放弃挣扎,坐在地上悲哀道:“这是维鲁卡女爵儿时做成功的第一个实验品,可以说像她的孩子一样重要,你们看他的脚多胖,身子多沉,都是吃人吃的,白犬大人最偏爱他了,可是现在他死了!”

珀金丝毫不关心这个面都没露就被干掉的怪物,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道:“加上这个……东西,是不是死亡人数就已经足够达到献祭条件了?”

长裙人一听,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大宝宝吃了一后台的人,现在他自己也死了,这个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此刻剧院的异动足以证明——众疾之皇的回归!!!

长裙人额头青筋暴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蓄势待发,他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就在眨眼之间,他的头部像着火般焚出白色的烟,仿佛被浓硫酸浸泡,瞬间腐烂塌陷。

他浑身上下冒出大小不一的水泡,连带着被侵蚀的脑子一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肉被烧着的焦味非常刺鼻,珀金皱紧眉头,拉着琉月后退一步。

砰!所有人都能听到,来自地底,某样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她砸碎地板,强大的力量一路向上,如同泥石流一般带着汹涌的恶气扑向剧院里还幸存的活人。

被吊在水晶头上,“死去”多时的白犬骑士卫虫,他已经涣散的双目中倒映出那个女人的身影——啊,就是她,那个让他神魂颠倒,誓死捍卫的女爵大人,他的世界之主,他的心之所向,他一切杀戮和仁慈的起源。卫虫的嘴角定格在微笑的瞬间,这就是他最好的,最想要的结局,作为维鲁卡的养料,和她永远融为一体。

呼啸而过的怪物卷走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像饕餮一样不知尽头,一路连人带物不管不顾地狂吃,当然包括吊灯上卫虫的尸体,只是她吃得实在囫囵,恐怕连一丝所爱之人死去后怜悯痛苦的感情都没有。

那些汇聚在维鲁卡剧院里的旧爵信徒,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卫虫下了蛊,让维鲁卡可以迅速追踪到病原体寄生的宿主,夺走他们的生命。

路易被卫虫打晕后,一直被五花大绑在中控室里,他刚睁开眼睛,面前就是一个滋滋冒烟,哀嚎着倒地的“怪物”。

怪物已经不成人型,显然也命不久矣,不是路易的对手,此刻正捂着融化的脑袋拼命求饶,以至于路易轻而易举挣开了不甚牢固的束缚,他都毫无知觉。路易走近,听见被烧得不成人型的怪物临终前仍在劝告:

“逃……一定要逃,逃离众疾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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