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秦恨生翻出一粒药丸啪地塞进慕流云嘴巴里：“解药。”
慕流云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解药非要等洒了毒才给我？”
其实他误会了，秦恨生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放完毒才想起自己还抠抠搜搜带了两颗解药，毕竟自己又不是柳飘儿，放毒跟闹着玩似的，解药一抓一大把。
秦恨生拍拍慕流云的肩膀：“有解药都不错了，还那么多要求。”
忽然她察觉到什么，神色一凝，慕流云显然也发觉了，低声道：“有人来了，快蹲下。”
不仅山坡上倒了一大片人，下方也躺尸一片，那顶华美的轿子静静立在满地尸体中，轿帘随风摇摆。
一个蒙面人不知从何方飞了出来，落在轿前，静静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迫不及待地立马进去抓人，而是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对准脸喷了几下，然后一把掀开帘子，俯身进去，当他再出来时，怀里就多了一个人，正是昏迷过去的柳飘儿。
蒙面人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嘲笑一声：“狗皇帝的妹妹也就这点胆子，活生生吓晕过去，不愧是皇宫里养出来的娇娇花。”
不知想起什么，他突然抬起头，躲在山坡后的秦恨生和慕流云立马将头埋得更低，只听蒙面人语气不屑：“一群废物。”不再理睬满地横尸，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等人走远了，秦恨生才重新探出头，松了口气道：“万幸，柳飘儿总算被抓了。”
慕流云挑了挑眉。
秦恨生站起身，将弯刀一把插入鞘中，道：“那个刀疤脸怎么了？烟雨阁查出了什么？”
慕流云摇着扇子，抬步迈过地上的横尸，边走边道：“据烟雨阁所言，十一年前跟在陈渡恒身边的江湖人是位刀客，名为错酒，没有师门，重义气，爱打抱不平，嗜酒如命，他和陈渡恒相识于酒楼中，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于是结伴同行，一路上抓过不少为非作歹之人，做好事不留名，因此此人在江湖上所知者并不多。”
随着他们往前走，身后地上那些原本“死透”的那些轿夫接连睁开了眼，拍拍衣服上的土，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捶着胳膊捶着腿，活动筋骨。
秦恨生边走边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问了那么多人，都没人认识这个刀疤脸。”
慕流云继续道：“那次京城郊外，错酒与劫匪斗了一场，虽然胜了，却也受了重伤，硬撑着到了京城客栈，就倒了下去，一直昏迷不醒，陈渡恒找来许多大夫，得出的结果基本一致：活死人。”
活死人，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永远醒不过来，但是这个人并没有死，还有呼吸和心跳。就像睡着了一样。
秦恨生道：“那这样说，就算我们找到了错酒，大概率也问不出什么。”
慕流云摇了摇扇子：“你就不问问，错酒现在在哪儿？”
慕流云一般不说废话，他这样说，就代表事情一定有转机。
秦恨生稍微一想，笃定道：“是不是在徐秋哪儿？当年的事情，除了错酒，就只有徐秋清楚，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慕流云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聪明。”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只要找到徐秋，就能找到真相。
看来辰破天也是这个打算，兜兜转转，还是要跟着辰破天走，不愧是话本主人公。
慕流云顿了顿，又道：“慕随已经找到了辰破天的下落，现在他们正在落脚的地方等我们过去。”
秦恨生微微一奇：“辰破天忍得住？”
辰破天为了寻找十一年前的真相，连夜出城，连声招呼都等不及打，怎么会耐得下性子等他们过去？
慕流云淡淡道：“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事情了。辰破天不是一个人走的，他把我表妹也带走了。”
秦恨生停下了脚步。
慕流云面无表情道：“准确地说，是表妹非要跟他走的。她一路劳累，病倒了，辰破天守着她，不敢再日夜不休地赶路。”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到时候，希望你帮我试探一下，表妹对辰破天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就算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是假……”
为何可能是假？
须知剧情的强大超乎想象，它想控制一个人的行为，简直不要太轻松，这一点，没有人比秦恨生更有深切的体会。
若是方依依并非真心喜欢辰破天，而是被剧情操控不得已而为之……
想到这里，真不知该同情方依依还是辰破天了。
两人来到轿前时，所有“死而复生”的轿夫都聚到了这边，一人将帽子取下，手指在帽子里侧敲了敲，响起清脆的钢铁声，笑骂：“妈的，真够沉的。”
这些轿夫并非普通的轿夫，而是皇帝派遣过来，专门保护柳飘儿的皇家侍卫。
先帝在世时，乱臣贼子祸乱朝纲，虽然被当今皇帝血洗得差不多，仍不免有漏网之鱼，而且势力不小，若不及早铲除，终成大患。
正巧这次苏州之行，柳飘儿得知那个漏网之鱼就潜伏在附近，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家聚在一件小屋子里，一番彻夜商讨后，最终敲定了这次计划——引蛇出洞。
至于诱饵是什么——自然是当今常恒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妹是也！
目前为止，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轿中的赵泽已经昏迷了过去，慕流云给他把了脉，道：“中了毒。剧毒。”
秦恨生愕然：“他会死吗？”
虽然维护者说过，他们在小说世界里不会死亡，但是谁也没有真的实践过，如果真的被毒死了，那他们想问的东西也就无处可问了。
慕流云仔细探查了一会儿，神色微微奇异，道：“他体内的毒性正在减退。”
秦恨生道：“减退？”
慕流云解释：“如果在最开始，那些毒能毒死一头牛，那么现在他体内的毒量最多只能毒死一只老鼠。赵泽体内的毒量在一点点被身体清空，再过不久，剩下的余毒恐怕就清理干净了。”
秦恨生不由地叹道：“真强悍啊。”感慨完毕，她又道，“催眠时钟用了吗？”
慕流云道：“没效果。”
他从赵泽的衣服里翻出那只墨镜，道：“每当我试图对他催眠，这东西就会突然出现，挡住他的眼睛，催眠时钟起不了效果。”
秦恨生拿过墨镜，戴在脸上试了试，视线所及，灰蒙蒙的一片，心道的确是个抵挡催眠的好东西，看来之前在黑山寨，维护者吃了大亏，终于警惕起来了，专门搞来这个东西做防备。
没有戴多久，墨镜就自动离开了秦恨生的脸，飞回到赵泽的口袋里。
同时，赵泽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有几分茫然，看到秦恨生和慕流云两人，脸上立即覆上一层冰霜，慕流云伸手在赵泽身上一点，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
赵泽得了自由，立马警惕后退，尽可能离他最远，同时语速飞快，生怕慕流云再次将他点穴：“我能帮你们试探方依依。”
慕流云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他，秦恨生微微挑眉，对慕流云道：“你怎么什么事都给他说？”
慕流云道：“我看起来那么无聊吗？”
秦恨生道：“那他怎么知道你要试探方依依的？”
慕流云纳闷：“我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赵泽拿出了一面镜子，这镜子很小巧，还没有女子的手掌大，镜面却非常清晰，照了人，简直是纤毫毕现。
秦恨生凑过去一看，吃了一惊，只见这巴掌大的小镜子居然内有乾坤。
镜中呈现的画面似乎是一间厨房，灶上烧着一个罐子，正噗噗冒着热气，桌上摆放着两只碗。
一道身影绕过桌子，来到灶台前，背对着大家，微微弯腰，用抹布打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那人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将罐子从灶上端了下来，转过身，一张脸出现在镜中，正是方依依。
方依依将罐子放在一边晾，这时，辰破天的声音传了出来：“依依，怎么起这么大早？”似乎看到了厨房内的模样，声音一下子变了调，“别动！”
紧接着，辰破天的身影出现在镜中，他快步走到灶台前，拉着方依依的胳膊将她轻轻带到一旁，自己则拿起碗，用勺子盛了热腾腾的粥，边盛边道：“这种粗活让我来做就好，你身子刚好了一点，好好在屋里休息，有什么事喊我就好，嗯？”
方依依坐在凳子上，双手托腮，看着他忙前忙后，道：“可我就是想为你多做点事情嘛。你看，为了照顾我，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好好休息，都有黑眼圈了。辰郎，我真的好心疼。”
辰破天将盛好粥的碗放在桌上，然后坐在她对面，教育道：“既然心疼我，那你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了，不然你累倒了，我比你还心疼。”说着，他将碗推到方依依面前，哄道，“所以呢，只有你好好的，我才会好。乖，把这碗粥喝掉。”
方依依苦了脸：“啊，这么大一碗，我喝不完。”
辰破天自然而然道：“别担心啦，如果有剩的，我替你喝。”
方依依这才一脸甜蜜地拿起勺子。
画面外，秦恨生一脸不忍猝看，别过脸，艰难道：“这、这真的是被剧情控制的吗？”
不论怎么看，两人都是乐在其中好吧。
想起自己被控制时候的苦大仇深，一路上要么在扭着手绢疯狂吃醋，要么在莫名其妙地砍人，要么在顽强不屈地与剧情作斗争，对比起来，真是完全不同的画风啊！
慕流云一脸“……我绝对不相信表妹的眼光如此之差！”几个大字。
哽了半晌，他转头对赵泽道：“所以你一直在用这面镜子监视他们？还是说，只是监视辰破天这个主人公？”
赵泽淡淡道：“都有。为了保证剧情的正常进行，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工作。”
秦恨生了然，怪不得每次抵抗剧情的时候，赵泽和那个红允总能及时出现阻止自己，有这样的监视利器，不想发现也难。
慕流云冷哼：“你最好能找出我表妹是被剧情控制的证据。”
赵泽冷冷扫他一眼：“如果方依依的确被剧情控制，当然能找到，作为交换，你必须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
秦恨生打断了他们，道：“我觉得，你们重点是不是弄错了？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找到柳飘儿才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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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天行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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