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悚然一惊,齐齐往后跳了一步。
柳飘儿拿着装红蝎子的盒子,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挪动,东张西望,呼唤道:“红儿,红儿,你在哪里,快回来呀,红儿……”
秦恨生道:“红儿?”
柳飘儿头也不抬:“就是我的红蝎子啊,刚才它受了惊,藏了起来,也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秦恨生艰难道,“你是说,那只剧毒的毒蝎子,现在就在这屋里的某个角落?或者,正暗中到处爬行,随时会爬到我们身上?”
柳飘儿道:“对啊!你们别站着了,快帮我找……”
岂料,不等她说完话,慕流云和秦恨生就很有默契地一起闪到门外,负着手,专注地欣赏着门外一棵树。
秦恨生:“这树枝往外伸展的形状,真是非常之流畅啊!可惜上面一片叶子都没有。”
慕流云:“这树皮的颜色也非常独到,你看,为什么它旁边的树的树皮是大地的颜色,而这棵树的树皮就是干裂的土块颜色呢?”
此时,几名下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下人挥手催促:“动作快点,夫人吩咐过,今天必须要把这棵晦气的枯树挪掉。快,天都快黑了。”
其他下人拿斧头的拿斧头,掏绳子的掏绳子,扛铁锹的扛铁锹。
不多时,两人专注“欣赏”的那棵枯树就被挖走了,换上了一棵长得正盛的枝繁叶茂的绿树。
为首的那名下人临走之前,殷勤地对两人道:“慕庄主,秦姑娘,那你们就慢慢欣赏吧,小的就不打扰你们了。这棵树比刚才那棵更有欣赏价值。”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自以为做了件好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只留下慕流云和秦恨生在原地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时,方依依挽着篮子走了过来,奇道:“慕表哥,恨生姐姐,你们站在外面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慕表哥摇着扇子:“看风景。”
秦恨生指着刚栽好的树:“生命力挺顽强,值得借鉴。”
方依依不明所以,只好道:“那你们先看风景,借鉴顽强的生命力,我先进去了。”
见她一只脚迈进了门槛,秦恨生和慕流云忙拉住她:“不能进去,不能进去,里面有……”
忽然,方依依惊叫一声:“那是什么?!”
她捂住唇,惊恐地指着红允,只见一只红蝎子爬上了红允垂在地上的手背,一路直上。
须知道,红允衣着古怪,两条胳膊都没有袖子,若是放任这只红蝎子沿着胳膊往上爬,只怕会钻进对方的腋窝里,到时候环境封闭,这只红蝎子烦躁之下会做出什么恐怖事情,谁也不敢去想。
红允眼睁睁看着这只红蝎子顺着自己手臂往上爬,眼睛瞪得如铜铃,胸膛起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上去随时要魂飞天外。
柳飘儿正要伸手去拿,却听到方依依一声高喝:“不要碰!”
随即,一只篮子划过半空,准确无误砸在了红允的胳膊上,然后滚落在地,篮子底部朝上,那只红蝎子黏在上面,身体扁了许多,液体溅了满地,一动不动,显然死透了。
柳飘儿痛心疾首:“红儿!”
方依依忙跑了进来,紧张地看着红允:“你、你没事吧?”
红允白着脸,视线仿佛才有了聚焦,缓缓移动到她的脸上,然后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红儿突如其来的死亡给柳飘儿的打击非常大,她将红蝎子的坟墓堆在信鸽的旁边,蹲在那里,一脸魂不守舍。
秦恨生和慕流云站在一旁,方依依挽着篮子,愧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它是你的宠物,我以为……对不起。”
柳飘儿恍惚道:“想当初,为了抓它,我趴在沙漠里,三天三夜,一动也不敢动,连滴水也没喝过,就是为了能在它出现的瞬间立马捕捉,没想到……”
秦恨生道:“没想到命运无常,说死就死。”
柳飘儿道:“闭嘴啊你!”
秦恨生摊了摊手,当真闭嘴了。
方依依低下头,嗫嚅道:“可惜我只会缝衣服,不会武功,不然,我立马就能去沙漠重新抓一只回来了。”
柳飘儿道:“你以为我的红儿是那么随便的一只毒蝎?它可是独一无二的,是断爱绝情针的唯一解药!现在好了,红儿死了,断爱绝情针唯一的解药也随之远去……”
想到此,悲从中来,更是难过得无以复加,方依依还想说什么,柳飘儿抬手:“我想冷静一下。”
她一脸恍惚地离开了。
方依依叹了口气。
秦恨生道:“好啦,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难受也不能改变。柳飘儿其实很好哄的,给她送点胭脂水粉,发钗首饰,她就会很高兴了。”看了眼她手里的篮子,“这里面是什么?”
方依依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布,道:“是给辰郎的香囊。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辰郎总是分心走神,我喊他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神不守舍的。所以啊,我给他绣一只香囊,在里面装上安神静心的药材,这样的话,每次他心神不宁,只要拿起我的香囊放在鼻子上闻一闻,就能安下心来了。你们说好不好啊?”
岂料,话音刚落,慕流云就嗤笑一声,秦恨生沉默以对。
方依依疑惑道:“怎么了,我这个主意不好吗?”
慕流云铿锵有力道:“是他不配。”
方依依不满道:“慕表哥,我知道你对辰郎一直心存成见,但是,我喜欢他嘛,你就别总在我面前说他了,我听着很不高兴。”
慕流云还要说话,秦恨生忙对方依依道:“那这样,你先忙你的,我和你表哥还有点事,先走了。”
方依依道:“这么急吗?可是我……”
秦恨生却已经推着慕流云急急离开了这里。
方依依提着篮子,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将那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可是,我还想让你们帮忙挑一下花色呢。”
——
慕流云被推着往前走,一往无前,险些一头撞在柱子上,他伸手抵住柱子,扭头道:“我说你够了啊,气性这么大,真要撞死我才消气啊?”
秦恨生松开手,抱臂哼道:“想太多了,如果不是担心你给你表妹胡说八道,我才懒得理你。”
慕流云微微俯身,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秦恨生下意识将头往后撤:“干什么……”
慕流云神色严肃,一张脸越凑越近,秦恨生步步后退,后背抵在柱子上,眼见他的脸离自己只有咫尺之距,抬起手,似乎要摸她的脸,她想也不想,一掌朝他脸拍了上去。
慕流云毫无防备,被拍得原地旋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有些懵然抬头,秦恨生恨恨指着他,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大步离开。
叶子落了满地,还没来得及打扫,满院萧索中,慕流云孤零零地坐在落叶中,半晌,伸出手,一片落叶静静躺在掌心里。
——这是他刚才从秦恨生额前的头发上拿下来的。
徐府占地极大,走廊九转十八弯,秦恨生满心愤懑,胡乱沿着走廊到处走,越想越气,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闭了闭眼,须臾,低骂一句:“秦恨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放下手,抬起头,只见前方绿树成荫,花草满地,蝴蝶飞舞,在暮色下,是一处极为富有生命力的地方。
然而,一缕苦涩的药味被清风送了过来。
秦恨生正想找一处见不到慕流云的地方,将方才的情绪全部清理掉,见这处人烟稀少,风景又不错,便循着那缕药味,走进了树林。
穿过树林,是一座小院子,那股苦涩的药味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秦恨生有些后悔了,她最讨厌药味,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瞥见了什么,走近一瞧,发现一把沉重的大锁挂在院门上,拿起来晃了晃,只听叮铃的声音作响,门被锁得死紧。
她心中有了某种猜测,不再打算离开,而是纵身跃入院中。
这院子并不大,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卧房,另一个是厨房,那股药味就是从厨房中传出来的。
秦恨生走进了厨房,只见炉灶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罐子,阵阵热气升腾而起,药味更浓。她捏住鼻子迫不及待跑出了厨房,来到卧房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顿了顿,她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套间,她撩开帘子,走进里间,便看到床上闭目静躺的人。
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是不经常见光的苍白,长相周正,双眉浓黑,即便昏迷不醒,眉头仍是皱起。
然而,在他脸上,一条手指粗的疤痕贯穿了他整张脸,从额角斜下蔓延,横跨鼻梁,直到嘴角上方,给他这张脸平添了几分粗犷凶悍之气,令人望之生畏。
秦恨生低声道:“错酒?”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依照烟雨阁所言,若床上的人真是错酒,掐指一算,该是昏迷了十多年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一名下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到房中凭空多出来的陌生人,那名下人明显一愣,放下药碗,手指比划了一阵,秦恨生看了半天才明白,这是在问她是谁?
秦恨生道:“我是徐大人的客人,暂时住在徐府,无意中来到了这里,打扰了。”
那名下人摆摆手,然后指了指药碗,又指了指床上的人,然后眼巴巴看着她。
秦恨生侧身让开了位置,那名下人冲她弯了弯腰,然后端着碗来到床前,坐在凳子上,拿起勺子,给错酒喂药。
秦恨生抱臂瞧着,问道:“他这样还能喝药?”
那名下人点了点头。
秦恨生看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伺候他的?十一年?”
那下人又点了点头。
看这房中摆设,虽然不算奢华,却也整洁得体,被褥干净柔软,错酒在这里躺了十多年,脸颊却不是很瘦削,更没有一般病人的死气沉沉。
不得不说,这十一年来,他被照顾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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