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有些无奈地摇头道:“原本我命人在院外种上树林,就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打扰错酒大哥的清净,没想到还是被你闯了进去。”
大厅里,秦恨生和慕流云各自坐在下方,慕流云一只手肘支在桌上,揉了揉有些红肿的侧脸,时不时看向秦恨生。
秦恨生对他的目光浑如不觉,道:“实不相瞒,为了调查十一年前杀害陈渡恒的真凶,我们让烟雨阁查出了错酒这个人,才知道,原来陈渡恒去世后,错酒也下落不明,原本寻找无门,没想到阴差阳错下,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可惜人是找到了,却昏迷不醒,徐大人,他这病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徐秋道:“希望很渺茫。说来,错酒大哥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也是为了救我和渡恒大哥。”
原来,十一年前,徐秋上京赶考,行至京城郊外,却被一帮横行无忌的匪徒抓住。
他一介穷酸书生,浑身上下抖不出半个子儿,最值钱的也就是那背筐里那些可以拿来砸死人的书卷。
那帮匪徒捞不到钱,也不气,打量徐秋,见他斯斯文文,虽然抖个不停,但还算镇定,不像其他被抓住的人,要么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么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大义凛然模样,看了就牙酸嘴抽,大倒胃口,于是大手一挥,决定将他带上黑山,给黑山寨的先生打打下手,抄抄毒经啥的。
黑山寨这帮匪徒想得很理所当然,却没半点问过徐秋这个赶考学子的意思。
当然,也没必要,毕竟黑山寨想要什么人,都是用抢的嘛。
徐秋抵死不从,那帮人也不着急,猫捉耗子似的,任由他在前面慌不择路地跑,他们则骑着马,优哉游哉在后面跟,没成想,半路杀出个错酒。
错酒是名刀客,手中的刀可不像秦恨生那把弯刀轻巧又修长,而是一把沉重无比的巨刀,仅出鞘半寸,奔腾的刀气宛如巨龙,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震得头脑轰鸣,嗡嗡作响。
黑山寨那帮人暂时被打退了,徐秋脑子还痛着,趴在地上吐了又吐,一只手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略带不赞同地道:“错酒,你不是说半年之内不能用刀吗?否则随时会走火入魔,现在可如何是好?”
那名刀客丝毫不惧,随意道:“忘了。下次一定记得。”
徐秋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便被人扶了起来,抬眼一看,只见面前一名男子,气质儒雅,笑容温和,一身不起眼的灰衣,愣是让他穿出了华贵的模样。
对方拿出一个干净的手帕,递给他。
徐秋瞥见自己打满补丁的粗糙衣料,有些自惭形秽,伸出手,发现自己手掌擦破了皮,泥土混合着血渍,很脏很难看,他收回手,没有去接那块过分干净的帕子,道:“不用了,我这么脏,把你的帕子你弄脏就不好了。”
陈渡恒笑道:“帕子不就是为了解困吗,若是怕弄脏,又何必带着它。拿着吧。”
见他神色平和,这番话不似作伪,更没有介意的意思,徐秋这才接过,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塞到怀里,道:“等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错酒扛着刀走了过来,徐秋向他道了谢,想起陈渡恒方才对错酒说的话,似乎错酒为了给自己解围,干了件对他身体危害很大的事情,便郑重道:“若我这次取得功名,一定好好报答你们二位。”
错酒哈哈大笑,挥手道:“到时候请我喝十坛好酒就行了。”
陈渡恒也鼓励道:“那你可要好好加油啊。我等着。”
几番交谈,才知道,原来三人目的地都是京城,这可让徐秋高兴坏了,他本就担心此去京城,被那帮匪徒盯上,恐怕途生变故,有了陈渡恒和错酒作伴,他还有何可怕?立马提出要同行。
一拍即合,三人便一同踏上了京城之路。
事实证明,徐秋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
这天,距离京城还有半天距离,三人在路边茶水摊稍作休息,正听着错酒高谈阔论,说他当年喝醉了倒在别人家门口,却看到惊天秘闻,一堆大老爷们围着一个小女孩,公主长,公主短,还说什么要以复国为己任,杀了狗皇帝……
正说着,错酒突然眼睛一瞪,整个人从椅子上倒了下去,双手捂着脖子,不停地抽搐,同时,茶摊老板掀开草帽,抽出藏在身后的刀刃,其他同伙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那帮劫匪伪装成茶摊老板,在错酒的碗里下了毒。
陈渡恒会些拳脚功夫,但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这里不止四手,被抓住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徐秋乃是一介文弱书生,能强撑着不丢下两人转身逃跑,也真算得上有情有义。
三人被五花大绑,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那帮匪徒还惦记着让徐秋入伙的事情,好说歹说,威逼利诱,通通来了个遍。
徐秋看着他们手里血迹斑斑的大刀,咽了咽口水,颤巍巍道:“……去,我去,我跟着你们上山还不行吗。”
匪徒们心愿达成,高兴了,脸上也有了笑,端来酒菜给徐秋喂着吃,徐秋心惊胆战,实在不想吃,但是迫于淫威,只好屈服,一边吃,一边听到错酒愤怒的暴喝:“你们这些丧尽天良之徒,我不杀了你们这帮狗贼,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帮匪徒的为首之人哈哈大笑,端着酒水,直接泼到错酒脸上,道:“我等你在阴曹地府哭爹喊娘,求阎王放你上来杀我们。哈哈哈哈哈!”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徐秋正艰难地咽下干得发硬的饼,寻思着如何脱身,当匪徒一份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必须要去考试,高中后接家人过来,风光无限,吐气扬眉。
忽然,一道雪亮的光从视线中一闪而过,随即,噗通几声,围在他们身边的匪徒,直挺挺倒了下去,溅起满地尘土。
错酒从地上站起来,脚边落了一圈圈的绳子,他转身,提着那把巨刀,与徐秋四目相对,徐秋整个人都在哆嗦,颤声道:“错酒大哥,你你你听我解释——!!”
刀风一晃而过,徐秋身上的绳子齐齐断裂,徐秋愣了愣,反应极快,立马道:“错酒大哥方才我不是真心诚意投靠他们的实在是他们……”
错酒抬手:“不用多说,我知道,那种情形下,你除了曲意逢迎,没别的办法。”
徐秋为他的善解人意感动得落了泪。
将陈渡恒的绳子解开后,错酒摇摇晃晃,陈渡恒忙扶住他:“错酒?错酒你怎么样?”
错酒张了张口,猛地喷出一大口血,喷了陈渡恒满脸都是,陈渡恒一抹脸,再定睛一看,错酒已经闭上眼睛,整个人昏死过去。
这时,满地尸体中,忽然有一个人飞快爬了起来,趁着一个昏死两个懵圈,无暇顾及自己,扭头狂奔而去,
徐秋冲那人骂了一句,回过头,陈渡恒已经将错酒背在背上,道:“先别管他了,快进京找大夫。”
就这样,一个人背着昏迷的人,另一个人吃力地拖着巨刀,拉拉扯扯,一番功夫后,终于在天黑前到了京城。
徐秋放下茶碗,道:“到了京城后,我们将错酒大哥安置在客栈里,找来许多大夫为他诊治,诊治的结果无一例外:毒入心脉,本就难医,再加上错酒大哥擅自拔刀,以至于走火入魔,内力混乱,两厢抵抗下,就导致了这幅局面,能侥幸不死,已是万幸,更别说其他。后来渡恒大哥不幸去世,我对错酒大哥又一无所知,找不到他的家人,便将错酒大哥接到府上,悉心调养。”
徐秋面露追忆之色,感慨:“不知不觉,竟然也十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没料到徐秋年轻时候,竟然也是如此机敏多变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成为如今这样迂腐不化的顽石。
秦恨生不禁对他的感慨甚为赞同,道:“的确。”
慕流云挑眉道:“那当年假死逃跑之人,就是后来害死陈渡恒的凶手?”
徐秋道:“此人之阴险狡诈,实乃生平仅见。他一路尾随,跟着我们进了京城,在我们当时居住的客栈附近蹲守,大概是抓到了离开的大夫,盘问了错酒大哥的伤势,便心里有了底,趁我外出考试的时候,竟然潜入了渡恒大哥的房中,不知用什么法子害死了渡恒大哥。这件事,我是考完试回来才知道的。那个时候,害人凶手早就大摇大摆,逃之夭夭,再也找不见了。”
说到这里,徐秋闭了闭眼:“况且,找见了又如何?依照我当时的情况,一无权势,二无武功,找到了,也不过是枉送性命,毕竟,当时的黑山寨,就连朝廷也要忌惮三分,还不如留着性命,将渡恒大哥的身后事处理好,照顾好错酒大哥,也算尽了我的一份心。”
秦恨生不解道:“既然那凶手横行无忌,为什么只杀了陈渡恒,却放着错酒不动呢?毕竟,真正论起来,错酒杀了他黑山寨多少人,这才是血海深仇,而且还放过了你,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徐秋一怔,道:“当时,我已经被皇上钦点为新科状元,穿着状元服,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被侍卫前后护送回客栈,就算他想杀我,恐怕也没机会。至于,他为何不对错酒大哥动手,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也从未想过,或许,他正打算对错酒大哥下手,我却回来了,他来不及吧……”
正讨论间,柳飘儿双手环胸,从厅外走了进来,道:“我说秦师姐,慕流云,那个红允,你们还管不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