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夫人神色没有半分波动,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道:“能当土匪头子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我之前还以为他是从牢里逃出来的杀人犯。”
虽然不是杀人犯,但是其所作所为,比起杀人犯更十恶不赦。
寨主夫人又道:“你是朝廷的人对不对?你这样的人,我从没见过,你根本不是父亲招来的伙计。”
慕流云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实话说,他的确没有用心伪装,一身低调锦衣,稍微识货的人都看得出来,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寨主夫人将目光放在秦恨生身上:“还有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从你的气质也看得出来,你绝对不是婢女。你们两个,就是朝廷探子,是不是?”
秦恨生抬起头,抱臂笑道:“夫人,你眼力这么好,肯定不是你夫君教的吧?毕竟寨主从没怀疑过我们两个。”
寨主夫人放下水杯,冷淡道:“他不是我夫君,他只是个土匪头子。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从小被好赌的父亲带到赌场,什么人没见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现在我只关心一件事情,朝廷官兵什么时候来?我等了半年,再也等不下去了。”
慕流云摇着扇子,从容道:“这就要看夫人愿不愿意配合。”
一股血腥气从喉咙里冲出来,寨主夫人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伏在椅子上,呼吸急促。
她呆呆看着地上的血,秦恨生将她扶起,五指从身后放在她的脖子上,低声道:“夫人,得罪了。”
厅外,寨主负手来回踱步。
他早就等得不耐烦,想闯进去,但是他知道,若是贸然打扰了夫人,夫人定然会更加厌恶自己,只得强自忍耐。
其他人屏声静气,安静站在一边。
等看到夫人从里面慢慢走出来,寨主面上一喜,然而,当看清楚扼住夫人脖子的人时,不禁一股寒意冲上头顶,脱口而出:“血月弯刀?!”
从下了车开始,秦恨生始终低着头,一副没见过世面胆小怕事的小婢女形象,寨主也从没多加关注,更不用说仔细看她样貌如何。
如今,秦恨生抬起头,挑起眉,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半年不见,寨主过得越发滋润了,还得了这么一个美娇娘,真是可喜可贺。”
寨主夫人咳嗽了一声,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其余人立马拔出武器,将秦恨生等人团团围住,寨主又急又心疼,喝道:“血月弯刀,有什么恩怨,你冲着我来,我夫人是无辜的,你别伤她!”
慕流云摇着扇子,目光扫过四周的人,寨主立即意会,咬牙道:“你们都退下!”
余山寨众面面相觑,寨主一掌拍在身旁的石桌上,桌面轰然碎裂:“还不退!!!”
一众人只得收起武器,慢慢退到寨主身后。
寨主努力维持镇定,道:“血月弯刀,慕庄主,虽然我以前是黑山寨的人,但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那么多的错事,我都是被逼无奈啊!我不想杀人,也不想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他们用我家人威胁我,我不干的话,我父母姐妹全部都会被他们杀掉。每次干了坏事,我都好几天睡不着觉,我甚至想过自杀,但是,顾及我的家人,我都逼着自己忍下来了。”
慕流云讥笑道:“被逼无奈,你就能同流合污,坏事做尽?被逼无奈,你就能强抢民女,自立为王?你的被逼无奈,可真是不同凡响,独出心裁。”
寨主脸红脖子粗,大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吗?!黑山寨被夷为平地,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高高兴兴地跑回家,以为终于能和我家人团聚,谁知道,等我回去,家里一个人都没了。我爹和我娘早就病死了,我的姐姐嫁了人,早就搬到不知哪里去,我妹妹倒是还在,但前不久就被一个纨绔看上,将她抢了回去,我去报官,可是官商勾结,串通一气,我不仅没有为我妹妹讨回公道,他们还抓我坐牢。原本我想着等救我妹妹出来后,我就自首认罪,现在看来,我简直太可笑了。我妹妹不堪受辱,投井自尽,而我像只丧家之犬,人人喊打,差点被打死。但是我不能死,我死了,谁给我妹妹报仇?我拼着最后一口气,趁那纨绔上街,一刀砍死了他,然后东躲西逃,风餐露宿,竟然遇上了这些从黑山寨逃下来的同伴。他们的家人也都不在了,孑然一身,官府四处抓他们,我们全部都没有容身之处!”
说到这里,他眼睛血红,简直随时要暴起杀人。
寨主夫人恐怕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身子一抖,差点瘫软在地上,秦恨生连忙将她扶稳,箍住她脖子的五指稍微松了松。
见吓到了夫人,寨主反应过来,连忙平复了情绪,勉强平静道:“反正我们走到哪里都逃不了一死,干脆重操旧业,换个山头,继续当我们的土匪。谁还敢欺负我们?谁还敢杀我们?!我们在余山这半年来,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的该死之徒!对我们投诚的,我们真心相待,对我们不服的,我们也不计较,只要他们安安分分不惹事,我们就当他们不存在。做盗匪做到这个份上,我们也尽力了!”
此言一出,身后众人无不动容。
客观一想,这寨主说的话也是情理之中,前科在身,无处容身,干脆就自己建立一处容身的地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能长久,倒也自得其乐。
可惜就因为他的前科,除非他隐姓埋名深居老林,一辈子不出来,否则他永无宁日。
秦恨生缓缓道:“你的遭遇,我很同情,而且你对你夫人真心以待,看得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
寨主看了一眼寨主夫人,寨主夫人冷冷别开了眼。
寨主有些黯然道:“我知道的,夫人跟了我这样的人,实在太委屈。朝廷官兵已经在山下了吧?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放了我夫人,她是被我抢来的,她是最无辜的!”
秦恨生叹道:“寨主对夫人的深情厚谊,令人动容,我怎么忍心喊来官兵,拆散你俩呢。”
寨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根本没有上报朝廷?”
慕流云嘲道:“你说呢。若是朝廷官兵已至,我们何必亲自上山,干脆在下面等着不就好了。”
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会是这样一番结果。
众人欣喜若狂,寨主高兴过后,看着自家夫人,又看看秦恨生,道:“既然你们不为抓人而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夫人?是不是我岳丈大人得罪了你们?实话说,我岳丈大人哪里都好,就是爱赌,但爱赌,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给钱就行了,他是欠你们钱了吧?”
秦恨生略为心虚,没敢说话,慕流云咳了一声,道:“这倒不是,倒是我们不小心毁坏了客栈一间房,欠了王掌柜五百两。”
寨主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我当时什么事,五百两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是大家交个朋友,五百两交你们两个朋友,值了!”
真不知道王掌柜醒来听到这句话,会不会气得捂着心口再次倒下去。
秦恨生缓缓道:“五百两银子,我们自会想办法补上,这次前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听闻余山寨寨主在整个余州都有势力,余州百姓对你言听计从,这件事,只有寨主你才能办得到……”
……
辰破天握着剑,大步进了一家酒楼,来到靠窗位置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道:“问了这么多人,没人知道无量寺在哪儿,这里真是无量寺的必经之路?”
柳飘儿摇摇头,道:“秦师姐让我们从百姓中探查余山寨的事情,你打探得怎么样了?”
辰破天心中烦闷,沉默不语,柳飘儿又道:“放心吧,若世上真有无量寺这个地方,或早或晚,你总能找到的,它还能跑了不成。”
饭菜上桌,柳飘儿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立即蹙起眉头,放下了筷子。
这时,又有几人走了上来,在旁边的桌边落座。
那几人衣着华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高门子弟,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聊的内容多半是母亲妻子去上山拜佛的事情。
一人道:“你们可知道无量寺?是个隐居深山的小寺庙,里面只有一位主持,荒芜得很。”
辰破天原本打算起身要走,闻言,立马坐稳了,凝神倾听。
另一人嘻嘻笑道:“这谁不晓得,这破庙能维持到今天,还多亏了我娘每年捐赠呢,要我说,拜这么个破庙,还不如拿钱多吃些好的,还能延年益寿,拿钱到破庙里,只有进的份儿,没有出的份儿!”
众人哈哈大笑,这时,另一桌上,一名青衣少年道:“诸位,你们说的无量寺,主持是不是叫做智明大师?”
高门子弟们道:“对啊,你也去过?”
青衣少年面露沉痛,双手合十,哽咽道:“去过几次,只是,前些日子,我摘了些果子,提着送过去,才发现,智明大师已经圆寂了。”
听到此处,辰破天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青衣少年的衣领:“你说那智明狗贼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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