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恢弘穹顶,像某种神秘结界,清透皎皎。再往外,有结队鱼群穿梭其上。
又是一声利刃入肉的钝响,果断狠决。季惊鸿心脏重重一跳,猛地起身望去。
银亮的长剑被一只手狠狠钉在墙面,往上的胳臂精壮有力,勾勒出流畅线条,玄黑鱼尾如锦绣绸缎,随光影的变换显出令人痴迷的色彩。
鲜血随鱼尾游出一条蜿蜒小道,刺鼻的腥甜在空中漫延。光看背影,季惊鸿只觉那玄尾人鱼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是谁,故而攥紧凤吟原地待命,不敢轻举妄动。
滴答,滴答,滴答。
予七剑被染透,闻七一手将剑狠狠钉入对方心脏,一手毫不犹豫地向下探去。
同为一源,他最清楚逆鳞长在何处。
灵魅攥紧刀刃不让其前进,同样趁着这贴近的距离向闻七探去。海妖天性灵敏,终究还是她快一步。
然而下一瞬,那双狠戾的双眸陡然瞪大,灵魅失声惊叫:“你——”
刺啦!
如星海般的紫鳞混着鲜血被生生挖下,灵魅双瞳因剧痛变为深紫,她高声怒吼,猛地甩动鱼尾妄图逃脱。绝境之下的力道实在太大,闻七一时不察,予七剑险些脱手。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柄骨扇,刷地钉在灵魅右侧,挡死她最后一条退路。骨扇飞得太快,割破的风将她半边脸划出道不轻不重的血痕,远望过去凄厉美艳。
闻七不敢拖沓,掌心灵流亮起,掐住那片紫鳞。
骨扇泛着莹莹微光,精致锋利,能于瞬息间取人性命,从这个角度望去,恰好对上扇柄那嵌入的玄黑硬鳞。
眼前是流光溢彩的黑鳞,余光是滑如锦缎的玄色鱼尾。
刹那间,灵魅脑中电光火石闪过,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自脑海悬浮。
明明她动作更快,为什么没摸到对方唯一的软肋?
“逆鳞!”对着那柄牡丹扇,她惊骇大叫,“你这疯子——”
嘭!
耀如白昼的灵光陡然涌出,再如何坚硬的紫鳞也扛不住这一下,顷刻化为齑粉。灵魅双瞳猛地放大,脖颈像被人掐住似的,全身上下的力道骤然一松。
染血长剑被重新拔出,玄尾鲛人仔仔细细地将剑擦干净,重新佩回腰间。季惊鸿这才发觉,那剑柄处竟还镶着一朵国色牡丹。
长势正好,娇艳欲滴,像是主人极度珍视之物,一直被牢牢攥在掌心。即便如方才般的打斗,这花也没溅上半分血。
鲛人转身,季惊鸿心念一动,脑中浮现的那张脸恰与对面之人撞了个满怀。
季惊鸿惊诧起身:“小师侄?”
闻七面色却有些难看,匆匆向他致意后,目光便顺着望向后方。
季惊鸿福至心灵,转身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了一抹金纹牡丹袖。
花满堂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径直行至季惊鸿跟前:“醒了?”
他臂上的伤不知何时用白布包扎过,已经不流血了,安静地垂在长袖下,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闻七身子一僵,脸上骤然惨白,迟疑着上前两步:“师尊……”
花满堂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道:“受伤没?”
“呃……”季惊鸿横在两人中间,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尴尬,“还好,这是哪儿?”
方才受这么重的伤都没让他掉眼泪,眼下花满堂不过是冷淡些许,闻七眼尾却染得通红。他乖乖蹲在角落,连素来威猛的玄黑尾鳍都蜷缩起来,委屈又可怜。
花满堂抬手,嵌入墙面的牡丹扇兀自动了几下,刷地飞回掌心,扇柄的硬片,或者说逆鳞,被他轻抚过指尖。
“海底宫殿,鲛人遗址。”花满堂脱下外罩,本想抛过去,瞥见闻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又心软,抬手替人将衣服披上,“穿好。”
鼻尖传来熟悉的花香,陶醉迷离,越闻越是浅淡,越浅淡越是让人欲罢不能,心甘情愿坠入这一梦红尘。
是师尊身上的味道……
闻七拢住衣袖,将整个身子陷进去。
动作间,花满堂已将大致情形讲予季惊鸿,说到该如何处理后事时,他拿折扇敲了敲闻七的肩膀:“回神。”
“明日弟子会将此地封印。”闻七盯着衣上的牡丹纹,“今夜,季峰主可于此暂作休整。”
季惊鸿奇道:“这儿都荒废多久了?能住人?”
“当这儿是客栈呢?”花满堂懒声道,“就一个晚上,将就点。”
“稀事啊,这两个字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季惊鸿打趣道,“嘶……小师侄,你那伤……”
“鲛人自愈很强,今夜过后便能好全。”
“行吧。”季惊鸿有些稀奇地打量着那条鱼尾,犹豫片刻,终究止了上前摸一把的冲动,“我就住那间,有事唤我啊。”
他也不矫情,说罢便抬步冲那头走去。今日事发突然,加之那两人身上还有伤,确实得好好处理一番,考虑考虑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待人离开,花满堂面色一变,自顾自冲季惊鸿隔壁去。没有外罩遮挡,他臂上的伤便彻底裸露出来,白布裹着星星点点的红。
闻七被刺得眼睛一疼,赶紧甩动鱼尾游去:“师尊……”
花满堂脚步不停,伸手推开那石壁大门。没有灰尘,只有扑面而来的海水腥气,带着咸津津的盐味。这是一间荒废许久的石屋,只有一桌一椅一床,床上铺着柔软的布料,摸着像是海草编织而成,触感顺滑。桌上的油灯早已燃尽,是故门一合,屋内便显得甚为昏暗。
身后又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师尊……”
“还跟着我做什么?”花满堂将油灯放回去,平静道,“找个房间休息,余下的明日再议。”
闻七小声道:“没有多的房间了。”
“那就睡这儿。”花满堂懒得拆穿他,作势要出去,“正好我不困。”
“师尊!”身后陡然传来急切的音嗓,下一刻,他衣角被扯住,那人似是怕极,声音低了又低,“你生气了吗?”
“你跳海的时候这么能耐。”花满堂侧过半边脸,似笑非笑,“还会担心这个么?”
身后那人僵了一下。
“会的。”有温热的躯体贴过来,“弟子知错了。”
花满堂不为所动:“错哪儿了?”
“弟子不该一意孤行,不该瞒着师尊,不该……”他悄悄瞥了眼花满堂脸色,“受这么重的伤?”
“还有呢?”花满堂拿扇柄轻轻往下敲了敲,“尾巴别缠上来。”
那条巨大的玄色鱼尾不知何时盘在了他细腰上,直直绕到小腿,像是一把锁,将他整个人锁进怀里。
闻七小声道:“对不起,师尊,我控制不了。”
“行。”花满堂像是轻笑了一下,他抬手,牡丹扇哗地展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片黑鳞正巧对上闻七视线。
闻七陡然一怔。
“当年你送我这个,说是随便买的?”花满堂拿指尖点点逆鳞,另一只手顺着鱼尾往下摸,准确无误地停在尾鳍上。
滑腻湿润,轻轻按压,能感受到力量与生命的搏动。
那里藏着一块致命的残缺。
那双手实在太过柔软,从上到下抚过时像融融暖风,又像炎炎烈焰,将心底的火种燃为燎原。
闻七浑身都硬了。
“师尊!”他骤然失声,“别、别摸。”
花满堂转过身,安静地敛下桃花眼打量对方。面前那人垂着头,像是不敢看他,红云从面颊爬上耳垂,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须臾过后,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抬手抚上那些已经结痂的纵横伤疤:“还疼吗?”
闻七闷闷应了一声。
“我曾听闻,鲛人族有个传说。”花满堂轻声道,“鲛人若寻到了一生挚爱,会将逆鳞赠予他。”
闻七猛地抬头,面上的神情近乎惊愕。他动了动唇,像是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归于哑然。
“你在怕。”那件碍事的外衣早已在方才的混乱中被除去,花满堂用扇点上对方心口,一路划到小腹,嗓音带着懒,“我收了你的逆鳞,你还在怕什么?”
“从小到大为师什么不依你?”他循循善诱,堪称祸国的容颜在夜里宛若吸魂精怪,“想要什么,说出来。”
骨节分明的指抬起对方下颚,花满堂直勾勾盯住那双眼睛。
“说出来,就是你的了。”
或许是他的话太过蛊惑性,也或许是周遭太过黑暗,将一切都掩盖。闻七心甘情愿地陷进这温柔乡里,连鱼尾也发起烫,缠着细腰不松开。
“想要你。”闻七攥住他手腕,急切道,“师尊,我想要你。”
花满堂总算勾起一个笑,亲手撕开最后的遮羞布,他踮起脚,吻了吻对方凸出的喉结。
“好,为师依你。”
后面的事就不受控制了,何时脱的衣,何时上的床,都已经记不清了。摸爬滚打间,花满堂只记得向来冷静自持的乖徒像被人夺了舍,鱼尾死死缠着他不松开。
偏偏他还嫌不够,又添了一把火。
“别急。”含笑的嗓音是如此从容不迫,“师尊带你,享人间极乐。”
彻底失控了。
水声交织为狂欢乐,闻七眼底倒映着近乎虔诚的疯狂,热气氤氲,他重重擦过对方心口的朱砂痣。
又在狠厉动作间,亲眼看着它湮灭。
好事过半,花满堂面上难得闪过慌乱:“你……怎么没说,鲛人有两个……”
后面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在泪水氤氲间,听到闻七抱着他喃喃,带着不确定的恐慌。
“师尊,会一直喜欢我吗?”
“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师尊,我好开心……”
海草编织的被褥被攥成一团,花满堂在满目虚白间被捂住了嘴。
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
“别出声,季峰主还在隔壁。”
他在恍惚中被翻来覆去不知几次,闻七衔着他心口那块肉,像是爱到极致,连嗓音都发颤。
“我的,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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