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庾捏着冯秋半给的名字回到自己房间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可能是冯秋半给的条件正好是他需要的,而他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来阻止池仁万。
便签纸上有两个人名。
池庾直到此刻才知道死者的名字叫贺妍,而冯秋半所说的孩子的父亲是苏怀志。
按照冯秋半的说法,郝吉鑫刚和贺妍好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那个时候,贺妍和苏怀志还是情侣,两个人争吵频繁,感情处于崩溃边缘。
刚巧这个时候贺妍认识了郝吉鑫,就干脆地和苏怀志分手了。
但是此后贺妍和苏怀志并没有断绝来往。郝吉鑫除了执迷于不存在的儿子,对女色其实没有那么热衷。所以贺妍在一开始的新鲜期之后,就被郝吉鑫抛之脑后,十天半月都不见得会见上一次。
这种情况下,贺妍和苏怀志又联系上了。
所以按照冯秋半的说法,这个孩子一定是苏怀志的。
冯秋半说:“昨天我告诉她郝吉鑫不能生育以后,她的表情也有些不敢确定。按照正常逻辑,她应该会去找苏怀志,至于找了苏怀志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她又回来找郝吉鑫,并且从楼上掉了下去。所以我觉得苏怀志非常可疑。”
池庾当时问了她一个问题:“孩子真的不是郝吉鑫的吗?”
冯秋半笑了笑,没有回答。
昨天初见还不觉得,现在越相处越觉得她难以捉摸。房子的事情结束之后,池庾是真的不想再和她打交道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现在还是要帮她做事。
池庾把苏怀志的名字发给侦探,想知道他的消息。
侦探没过多久就回复他一串信息,据他说,在池庾要郝吉鑫的资料时,他就郝吉鑫周边人物关系全查了一遍。
苏怀志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池庾没有耽误时间,从酒店出来就直奔那个公司。他以顾客的身份见到了苏怀志。
苏怀志戴着一副眼镜,看着斯文有礼。但他的面容却不舒展,说话时总是不自觉皱着眉。
“先生,您需要哪个型号的设备?”苏怀志把池庾引到开放透明的接待室里,请他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并打开手中的产品册子,给池庾介绍。
池庾探听他的心声,他说:【这么年轻,根本不像个社畜,是来玩我的吧?】
池庾听着他心不在焉地介绍产品,有点怀疑贺妍当真能看上这样的人吗?郝吉鑫除了长相和年龄,无论是从精神面貌还是气场上,真的比苏怀志强太多了。
“你认识贺妍吗?”池庾突然问。
苏怀志顿时面色大变。他猛地站起来,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怎么知道我和贺妍的关系?!】
池庾示意他冷静一点,周围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们。
苏怀志也知道他刚才的反应在公司这种地方非常不合适,于是压抑着心中的惊惧,又小声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池庾说:“贺妍是我的姐姐,我给她妈妈叫阿姨,前两天听说她也在A市,就找我阿姨要了个电话,想联络一下感情,可是联系不上,听说你是她的男朋友。”
苏怀志的面色一瞬间十分精彩。
他和贺妍的关系,确实告知过自己家里人。但贺妍总是瞒着她的家里人,还说她家里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这件事要慢慢说。这让自诩优秀的苏怀志非常的挫败,也是他们频繁吵架的开始。
现在他偶然得知,贺妍其实早就给家里人提过自己,可是太晚了。
池庾观察着他的表情,没有错过他这一段复杂的心理变化。
看到他一脸悔恨的样子,池庾便问:“我姐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问题更是把苏怀志吓得一个激灵。
【他怎么知道……】
池庾本就在演戏,为了演得更像,他脸色一变,甚至还一把揪住了苏怀志的衣领:“我姐到底怎么了?”
苏怀志整个人软趴趴的,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眼泪却从眼镜下面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死了。”
苏怀志如是说。
池庾一愣,注意到周围都在看他们,就把苏怀志拎了出去。说是拎真的一点都不夸张,苏怀志软绵绵地根本没有反抗。
两个人出了公司大门,在对面的水泥台子上坐定。
苏怀志摘下眼镜,捂着脸开始哭泣。
“她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池庾继续问。
苏怀志擦了擦眼泪,说:“昨天晚上出的事,听说是跳楼了。我给她打电话没有打通,后来警察接的,说她死了。”
“警察没有找你吗?”池庾有点怀疑。
苏怀志:“打电话时说让我过去配合调查。我说我请不了假,他们在电话里问了我一些问题。”
说着他又哽咽起来,“我要是早一点给她打电话就好了,她一定不会绝望到要跳楼以证清白。”
到目前为止,苏怀志都表现得非常伤心,非常正常。
如果不是池庾有读心术,恐怕就要相信他了。
在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哭诉的时候,池庾听到他在心里是这么说的:【给老男人当小三,还怀了人家的孩子,被甩了就想找我当接盘侠,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和眼前这个深情哭诉的画面简直割裂得像两个世界。
池庾自从觉醒读心术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大反差的表演。
许是池庾的沉默让苏怀志的表演显得有几分尴尬,他吸了吸鼻子,说:“其实我们早就分手了。她有新的男朋友,而且还怀了人家的孩子。都怪我没能力,让她吃了那么多苦。”
池庾怔了怔,问:“什么叫跳楼以证清白?”
苏怀志:【还以为他没有听见呢!】
他又装出一副悲切的模样,说:“昨天晚上,贺妍告诉我她男朋友怀疑她怀的孩子不是他的,她要找那人说清楚。我害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一晚上没敢打电话。但是她连消息都没有回我,我实在不放心这才打电话给她,然后就听到了噩耗。听警察说,她死在那个人的家里,要不是她自己跳下去的,那就是那个男人杀的,我不相信会有这么狠心的男人。”
【不管怎么说,拿自己生命来威胁别人的都是傻叉。】
池庾听见他高高在上的心声,真的有点生理性反胃。
“你们分手后,关系还这么好?”池庾问。
“我们分开是因为钱的问题,并不是因为爱不在了。我永远爱他,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明明在心里都要恨死贺妍了,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惋惜深情的模样,这人怎么这么虚伪?
池庾偏过头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却猛然看见有两个警察走了过来。
他心念一动,苏怀志的话就从深情表白变成了控诉:“——她当初抛弃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么一天,现在还觍着脸告诉我,怀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我的。我呸,被老男人睡过我嫌脏,就嘲讽了她两句,然后她哭着跑了。”
这段话一字不漏地被刚到的警察听个正着,两个警察的表情也是十分严肃。
池庾适时开口:“警察叔叔,你们都听到了吧?”
苏怀志起初还没反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醒悟过来,整个人都麻了。
“还有什么,继续说。”警察开始做记录。
有一个警察朝池庾点点示意,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池庾也就厚着脸皮旁听加协助。
苏怀志挣扎了一下,又真言术的加持下,平淡地说:“其实她跳楼的时候我在现场。”
“什么?”池庾一惊。
从见到苏怀志起,池庾就开始探听他的心声,无论他在心里是嘲讽还是辱骂,整个过程中池庾并没有听到过类似的表述。
“你在现场哪里?什么时候到达的现场?”警察立刻问。
苏怀志又开始退缩了。
池庾瞪了他一眼,“警察叔叔在这儿呢,好好说话。”
苏怀志冷不丁一僵,然后开始陈述:“贺妍被我嘲讽之后,哭着走了。但她毕竟怀着孕,我也有些担心,就跟了上去。一直跟着她走到郝家,眼看着她上了楼,我就准备回去了。可是她上楼不到一分钟,就从楼上掉下来,我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
他闭了闭眼。
仿佛那冲击画面就在眼前。
池庾非常意外。他以为自己有读心术,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说谎,但心理活动有时候也是可以骗人的,如果今天没有真言术验证真伪,恐怕苏怀志连他都骗过去了。
“这件事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警察问。
苏怀志苦笑一声,说:“郝家我怎么惹得起?贺妍怀着郝吉鑫的孩子,都被逼得跳了楼,换作是我,是不是会死得更惨?”
池庾没有说话。
苏怀志这句话没有说谎,贺妍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郝吉鑫的。
是冯秋半在说谎。
“你昨晚看到郝吉鑫的夫人冯秋半了吗?她穿一身红裙,波浪头,非常显眼。”池庾突然问。
苏怀志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有见过她。”
冯秋半说,她看到贺妍找来就离开了家,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可是苏怀志说,贺妍进去不到一分钟就从楼上摔下来了,并且没有看见冯秋半。
除此以外,从动机上考虑,假如贺妍怀的孩子是郝吉鑫的,冯秋半就有对贺妍下手的动机。
“你确定贺妍的孩子不是你的?怎么确定?”池庾向苏怀志确认。
苏怀志撇了撇嘴,说:“我当然确定,我和她有没有亲密行为我能不知道吗?我嫌她脏。哪怕她找个年轻点的,我都不会这么反感,那个郝吉鑫都四十多了,情人换了一打,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病。”
看来他刚才的嫌弃不是假的。
池庾:“可是贺妍自己都不能确定孩子是你的还是郝吉鑫的。”
她要是那么肯定,昨天就直接和冯秋半硬刚到底了。
苏怀志:“那是因为有一次她喝醉了找我,她以为我们做了,实际上我根本没碰她。”
苏怀志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池庾验证过的真话,所以……
“冯秋半有问题。”池庾转过来,对两位警察说。
昨天事发的时候,她要么没有在家,要么没有离开家。根本不是她说的,看见贺妍来了才离开。她说郝吉鑫不能生育是在骗人,她和贺妍的赌注以自己净身出户为条件,所以她又知道她不会输。
——如果贺妍死了,她就不会输。如果孩子没有出世,就不会影响她的利益。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神色。池庾想到的问题他们也想到了,但冯秋半有点特殊,所以需要先向上面汇报。两个人做了分工,其中一个往远处走去打电话汇报情况,另一个则留下来核实池庾的身份。
池庾没有用忽悠苏怀志那一套来忽悠警察,他们一查就查出来的事,说假话反倒对自己不好。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池庾也直说了,“是冯秋半委托我来查苏怀志的,因为我有一件私事需要冯秋半帮忙,她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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