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呦我的公子啊,您可慢着些,仔细别摔着…”
春寒未过,清明将近,即使晨起能冻掉耳朵,城内也有不少人在街上来来往往,你买我卖,大多是来买祭祖要用的香烛纸钱的。
祭拜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有一丝惫懒的。
一个灵活的身躯在人群中扭来扭去,好不容易才追上了眼前那个高大的,有些跛的身影。终于停下了,他叉着腰,大喘着气,无奈道:“公子哎,您别忘了您还伤着腿呢,您再乱跑,主人那里我可是真的瞒不住了。”
男子没有理他,只是站在一个卖玉石的摊贩前面,手里不知道把玩着什么。追上来的侍从犹犹豫豫的又喊了一声:“公子?”
“我听见了。”男子像是被他追烦了,终于转过了头,露出一双极其漂亮犀利的眼睛。见人跑的气喘吁吁,忍不住嗔道:“知节,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同我师父一个样子?我贴身佩剑上的同心玉碎了,一时找不到好的,就想趁着这几天集上热闹来碰碰运气…出来也是他允许的,腿伤了一个月,总不能一直在府里闷着吧。”
知节抽了抽嘴角,显然不信任自家公子的话,到又觉得以公子的为人不屑于骗他,于是就很矛盾:“真是主人允许的?”
男子白了知节一眼,转过头不再看他,将目光又转向玉石摊上。
挑了半天,一个也没看上,便有些气愤的把手里攥着的那块白玉扔给了店家:“你也是贩玉的老人了,东西怎么越来越次?”
店家手忙脚乱的接住宝贝,又小心的用绒布包住放在了匣子里,道:“我说小沈将军呐…这可是北域长宁雪峰上百年难见的寒玉啊,这您都看不上?”
“我上一块同心玉便是在北域亲手得来的,你这个是好是坏我能分不清楚?我看你若是没有好东西,也别搞那么多噱头,真要碰到识货的,当心吃亏。”他顿了顿,握紧拳头虚晃一下,将那店家吓得缩了缩脖子:“说不定遇到个脾气暴躁的,还能打你一顿。”
店家登时不说话了,沈君铎一脸坏笑,瘸着腿走了。
知节朝店家尴尬一笑,忙跟着沈君铎走了。
眼看着沈君铎兴致盎然,又要拐进一家玉石铺子,唉声叹气道:“公子,都出来一个多时辰了,眼看着正午,大人今日有事,回来不见您肯定会生气的,您还是回去吧…”
“要回你自己回,都说了多少遍了,到时间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公子…”
沈君铎彻底的烦了,一脚便踹:在知节的腿上:“滚滚滚!!”
知节伺候了沈君铎多年,这一脚躲的无比熟练,眼瞅着沈君铎又是一脚踢过来,他好汉不吃眼前亏,麻溜的闪进了人群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沈君铎这才消了些火气。
他抬头看了看天,确实是正午了,如今虽是倒春寒,正午的太阳却也晒的很,他眯了眯眼睛,目光转向了街角的一家食肆,抬腿便走了过去。正巧,他也饿了。
食肆名叫百香楼,是闵川城内有名的色香味俱全。沈君铎不愿意被师父拘着,来闵川这一个月几乎就没在府里吃过,总是找机会溜来这里。店小二一见沈君铎,忙笑弯了眼:“世子爷又来了,今儿还是老几样?”
沈君铎摆摆手:“今日小爷心里闷,给我多添上一壶君子酿,一盘炙羊肉。要老地方。”
店小二平常肯定麻利的带他去天字号雅间,今日却迟钝了,犹犹豫豫道:“世子爷,您今日来的晚了些,天字号…已经订出去了。”
沈君铎脚步一顿,斜睨了店小二一眼,冷冷问道:“知道那是我常去的地方,为什么不留着?”
店小二喃喃道:“您也没说让给留啊…”
“你说什么?”沈君铎心头起了一场莫名火气,近日被师父严加管控本就一肚子不顺畅,如今更是压不住浑身暴戾:“那个不长眼的敢跟小爷抢?”
没等店小二阻止,沈君铎已经三步化作两步进了百香楼,熟练的朝着天字号雅间去了。
店小二暗道一声不妙,火急火燎的去找老板。
百香楼位于闵川正中,地段极好,天字号雅间便是正中里的正中,不仅舒适宽敞,从窗外望去,还能清楚的瞧见闵川城的道路全貌,尤其是晚上,长灯一亮,便是不点灯也能将繁华夜色尽收眼底。
肖寸心喝了杯茶,冷不丁被贸然踹门的沈君铎吓了一大跳,杯子都没拿稳,热茶一下了泼在了衣襟处。
裴文瑾倒是很淡定,不仅没有被吓到,还在看见了肖寸心狼狈的样子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君铎一眼将桌前的二人上上下下扫了个遍,左边的那个一身狼狈,右边的那个浑身病气,觉得不过了了。他嗤笑一声:“便是你们抢了小爷的地方?”
“哪来的纨绔小子?”肖寸心掌心聚力,一把将茶杯甩了出去,力道之狠,正朝面中,若是被砸到了,定是要面骨全碎,脑浆迸出。
沈君铎轻巧一躲,杯子砸在了门上,“砰”的一声四分五裂。他眼尾一挑,鼻中轻呵一口气:“呦,还是个练家子…”
没等肖寸心有什么动作,沈君铎便五指成爪,直直的朝着他过来,肖寸心猛的向后一仰,倒在了桌子上,一桌子好菜登时便被扫了出去。
他一手劈向沈君铎伸出的手腕关节,一手成拳打向他的腰腹,只是还没得手,沈君铎便反手回掏,双臂成势,分别挡住了肖寸心的攻击,还瞬间化爪为拳,顺着肖寸心手臂的曲线,顺势打在了他的右肩上,用力之狠,疼的他猛的一颤。
“阴阳手…你是梁砚的徒弟?”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坐在原处不说话的裴文瑾出声了,沈君铎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有些见识…”他一边看向看向裴文瑾瘦削的脸颊,一边又将肖寸心逼得紧了点:“既然你知道阴阳爪,也知道梁砚,便应清楚他唯一的徒弟是何身份,如此,你们不如早些给我服个软并且让位,小爷考虑考虑不和你们计较…”
“呵…”裴文瑾听他这话,却是展颜笑了。他沉思半晌,没向沈君铎做任何回应,只是自顾自说道:“力沉丹田,上通双臂经脉,下塑金刚之身,以力击力,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
语调平淡,轻柔微哑,却掷地有声。
沈君铎一时没有明白,肖寸心确是咧嘴一笑。他依照裴文瑾的话,运功聚气,再沉丹田,沈君铎制住他双臂的手一下子被强行打开,回神过来去攻击肖寸心的下盘,肖寸心却是纹丝不动。沈君铎再次出手,瞬息之间,局势扭转,肖寸心借着躲避沈君铎之势,紧紧扣住他的腕骨,轻巧一转,行如流水,便到了沈君铎身侧,沈君铎连忙回手一击,又被肖寸心轻巧闪开,再回神,肖寸心的手刀已致他脆弱的脖颈处。
这一身功法,宛若灵蛇,若以力攻之,竟让人丝毫钻不了空子,反被将了一军…竟是内功“拂玉”!
怎么会?沈君铎心里蓦然一空。
无论是他的语气,还是教人的习惯,亦或者是功法的运转…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不禁让沈君铎想起了一段尘封的旧日子。
他没再注意肖寸心,而是深深望向裴文瑾,后者只是淡淡一笑,喝净了杯中最后的一口茶。
“你到底是谁?”
眼前人虽然清瘦,却生的极其俊美,凤眸玉面,身段修长,一袭月白袍子更衬得人如雪胎梅骨,仙人下凡…
任谁都会对着绝佳的相貌多看两眼。可是沈君铎定定的瞧了半晌,却丝毫没有看出任何能让他熟悉的地方,就好像刚才的感觉仅仅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再回首便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裴文瑾轻吐一口气,良久没说话,看样子,是在好好思考沈君铎的问题。
他示意肖寸心收手,肖寸心愤愤不平的看了沈君铎一眼,见他怔愣在原地没有丝毫再继续的心思,便收回了手刀,一脚踢过来了一个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了。
他狠狠白了沈君铎一眼:“是谁也不会是和你有关系的人,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出去,吃个饭还要被你这么闹腾,真他娘的晦气!”
“寸心…”裴文瑾静静的瞟了他一眼,制止他再说下去,以免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复又看向沈君铎,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轻轻咳了一下嗓子。
“我不是什么人,只是一个闲散浪子,曾是乾安南境屠晚城人,有幸和裴暄将军相处过一段时间。方才你没看错,那确实是‘拂玉’。”他顿了顿,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正当沈君铎以为他说完时,抬眼却对上裴文瑾温和清澈凤眼。接着他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被那温和清澈狠狠浇灭。
“我知你是大长公主元翎独子,也知你曾和裴暄将军情义深重,形影不离。‘拂玉’是在屠晚城时他亲手教给我的,但他已经死了。将军薄命,尸骨无存,你心里比谁都要清楚。我不是他,你认错人了。”
不是他…不是他…
沈君铎脑子一团浆糊,看着裴文瑾清俊的脸,一时来找事儿的憋屈早就灰飞烟灭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一句话,带了些难以察觉的颤抖:“那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惭愧,我本无名姓,承蒙裴将军照顾,便自作主张认他为兄,随了裴姓。”裴暄抿了抿唇,倒是真有些惭愧的神色。
他很快便神色如常,谦恭谨慎,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双手交叠躬身一揖,正色道:“草民裴文瑾,见过绥疆王世子,兄弟无状,冒犯了殿下,还望世子殿下见谅。”
沈君铎未着一语,看着裴文瑾向他赔礼,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垂下的袖子遮住了他的手,那双手紧紧的攥着,因为用劲太重,一片青白,咔咔作响。
沈君铎不明白,为什么会把眼前人认成他…
是太像吗?不是,他们除了那一手“拂玉”,除了偶尔的几个感觉,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样貌不像,声音不像,性格也不像。
可为什么会认错呢?
是太像…还是太想…?
沈君铎感到眼眶发热,一时有点羞愧难当,无措的像个孩子,转身便走了。
那一条因伤而跛着的腿,此刻也更加明显,将主人高大的身躯衬得有些落寞。
和无边寂寞。
尽数落在了裴文瑾眼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感觉沈煞星有点可怜…
下一章开始揭秘沈煞星的独特小癖好:连锁灵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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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是太像…还是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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