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看着金灵走出长巷,没入人群,最终难寻身影,他站在那里,忽然有种莫名寂寥的感觉。
是一种……不安,担忧的情绪,他克制不住。
他眉头轻轻蹙起,轻抚着心口的位置,感受着心跳,渐渐的,隐隐的,明白了什么……
他回到小院,屋里屋外四处都有她生活的痕迹,他看着这些,却又缓缓的笑了。
她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厉害。
这般想着,又看见堆在廊下的酒坛,忽然就想起了当初答应过她酿酒的事,精神一下活跃起来,转身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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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楼在幽州境内,快马回去要六七日,金灵不想在中途多耽搁时间,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就没怎么歇脚,终在七日后,回到四方楼所在的锁幽山。
这是一片山脉,幽远古朴,延绵至深,山脉间幽谷重重,密林蔽日,甚至有些地方连年都不曾找到阳光。
一如锁幽山,就感觉一股沁凉深入肺腑,入山的小路有许多,但每条路几乎都有各样机关,甚至还有刻意养出的毒瘴。
每条小路的尽头,都有楼中人在值守,金灵走的是九路,值守的是北楼的人,他们隶属于执行处,只听从楼主号令。
略破光影的小路上,金灵来到尽头,其中一个执行者,一见她便挑了下眉:“呦,还活着呢。”
金灵笑:“啧,怎么一个个见了我都是这句话,我也没挖你们祖坟啊,怎么都这么盼着我死?”
那人嘿嘿一笑:“你这话,有故事啊,正好在这儿守的闷死了,你倒说来听听。”
金灵摆手,叹:“一路快马回来的差点没累死我,我先回去报完任务,赶紧歇了,改日再同你扯闲。”
“去吧去吧。”
待金灵走远,这人才冲身边的两个手下道:“金灵一回来,这楼里,就要热闹了……”
金灵迈进山谷,远远看去,仍是那般模样。
山谷中,坐落着高低不一的多座小楼,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不少小院,间或低一些的连片屋舍,远远看去像是生活在着山谷中的隐世族群,静谧又安然。
可其中的厉害杀机,却在九州之内都如雷贯耳。
回路上,遇见不少相熟之人,潦草打过招呼,金灵一路去到任务楼,刚到门口,一眼便看见立在前方不远处的云束。
他穿着一身淡蓝,眉眼之间在看见金灵的那一刻,便是热烈的欢喜,然而高兴不过片刻,那双眼里便又散出浓郁的心烦,他两步便上前来,同她道:“猜你这两日就要到,虽我极高兴见到你回来,可……金桃上告你暗杀雇主,父亲正等着你回来处理此事……这件事你实话同我说,你到底做没做?”
金灵看着他一瞬之间的表情变化,抿唇挠了挠眉头,轻嗯了一声:“做了。”
云束一听,眉头瞬时蹙起,看着她毫不紧张的模样,低声道:“你知道楼里的规矩这可是要……你先别报任务,同我回去细说,我看看怎么保你……”
他说着,向金灵伸出手,想要拉着她离开。
金灵却闪手躲过,眸光深沉认真的同他道:“别乱来了,此时此刻,便是你做什么,也逃不过楼主的一双眼。”
“至于这件事,该怎么打算,我心里也有数。”
云束闻言,眸光暗伤的看着她,咬了咬牙,想起得知此事后,那些一同得知的消息,他连日来的猜想,他再也忍不住,问她道:“你明知此时不可为,却偏做了,是因为那个裴修么?”
“在江州时,你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他对不对?”
金灵不答,将所有的任务牌丢在了桌上,背对着他的身影,只有沉默。
可沉默,却就是最真的回答。
云束心中酸涩,袖袍中的手狠狠攥着,看着金灵竟然有一日,会因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伤己之事,他愤怒又痛心,一把攥住她的手臂,那双眼都被逼的似烧了起来,质问她:“那个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你甘愿为了他,去违抗楼中的规矩,更不顾惜自身安危吗!”
这一刻,金灵看着他眸中闪动的情绪,痛的似要破碎,她不是心如磐石,却仍是挣脱他的手,垂眸淡然同他道:“与你无关,你没有资格质问我行事。”
“你……!”
“小灵!你回来了!”
就在两人将要吵起来之际,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温柔欢喜的声音,金灵回头去看的同时,脸上已挂上笑容:“青娘。”
说着,她目光落在青娘的大肚子上,轻啧一声:“我算着你都该生了,竟然还没生么?”
青娘走进门来,目光轻轻的在两人身上打量过,掠过云束那双隐隐怒红的眼睛时,她上前轻声道:“夫君,我方才来时,忘了将药炉熄了,你回去帮我看着行么?”
这一声夫君唤起,云束看着金灵的眼神,顿时颤了颤,最终缓缓的阖下,低低应了一声,抬步离开了。
待云束走远,青娘这才过来拉着金灵的手,叹了口气:“小灵你别生气,近日因为金桃上告你的事,他日夜的担忧心烦,还派人去专门打探消息,就想护着你些,你别怪他。”
金灵摇头,冲她笑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看着任务报完后,带着青娘回自己的住处,路上边同她道:“他已与你成婚,于我的事情上,他就不该再沾手,这对你不公平。”
“但不论我怎么说,他总是改不掉,对不起啊青娘,害你受委屈了。”
青娘闻言一笑,娇俏的很,“你对不起我什么,又哪里害我受委屈了,是他总是长不大,与你有何关系啊?”
她说着,抚了抚肚子,叹道:“自你九岁起,我们三个就在一起同吃同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你想的什么,我最是明白不过的。”
“可阿束他不明白,又或者他明白了,却不想认清现实,总抱有奢望。”
“就像此次,金桃上告你的这件事,他就看不透。”她说着,眸光清亮含笑的望着金灵,“但我没猜错,是么?”
金灵见此,无奈一笑,推开自己房门,拉着她坐下后,才叹:“果然咱们三个人中,他是最笨的。”
青娘通透机灵的一笑,却又难过的看着她:“可是小灵,这样你会吃苦……”
“我没事的,青娘。”
金灵靠在一旁,笑看着她:“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青娘留在这里说了很久的话,才离开回去。
云束已经在房间里等她很久,见她回来,眼神闪了闪,仍是问:“她那边……”
青娘柔柔看他一眼,看着一旁温着的药,道:“小灵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她做什么事,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同理,她说什么话,也是一样的。”
云束听了,沉默许久,什么也没再说了。
见他这般,青娘终是不忍,同他道:“你想想小灵最想要什么,我们尽力帮她做到便是,其他的……谁也无权干涉。”
“便是你,我,也不行。”
-
天光渐暗,山谷中各处渐渐亮起光来。
东楼大堂中,在楼未出之人,几乎都齐聚在此,低声的议论着,金桃上告一事。
堂上的诺大檀木椅中,云瀚靠坐在其中,淡然的看着堂内诸人。
云束在他身侧站着,面无表情。
堂下,金桃一身红衣耀眼,看着立在一旁的金灵,满目都是冷傲不屑。
一旁执行者的首领静仪,将一旁摆在地上的尸体细查一遍后,冲云瀚点头:“回楼主,金桃上告之证据确凿,尸体之上却有金灵留下的剑痕。”
楼主闻言,正欲开口说话,一旁的云束却先道:“可金灵留下那道剑痕,并非致命伤,足以证明这人并非命丧金灵之手!”
金桃闻言立即反驳,冷笑道:“虽致命伤不是金灵留下,可其他的剑痕明确了这雇主身死,金灵确有参与!”
“这便说明金灵是伙同他人,一起诛杀了这雇主!至于是不是主谋……楼主审了就知道了!我相信楼主慧眼如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抗四方楼的心奸之人!”
云束闻言,双目凌厉的望向金桃,她竟想让金灵受审!
一旁青娘,此刻亦是担忧的望着金灵。
上首的云瀚见此,点头开了口,问:“金灵,事已至此,楼里规矩我也不再多说,雇主之死是否你主张所为,协同杀之,你便说说吧。”
金灵闻言,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冼冲云之死,是我做的。”
从开始决定帮裴修杀人的那一刻起,后面的这些事她都已经有了猜测,更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云瀚挑眉:“你一人做的?”
“对。”
云束听到这里,已经被气的变了脸,一双眼看着金灵,都要失控。
青娘见此,暗暗的拽着他衣襟。
云瀚一笑:“那另外致命的剑痕,你如何解释?”
金灵扬眉一笑,颇有些肆意:“那是我杀他时,右手用累了,用左手戳出来的。”
金桃:“……”
这贱人,满口的胡言,但没想到却一下就全认了,看来她那个叫裴修的小情郎,对她来说很是不同啊……
但那浮现的想法,瞬间便被她压下,毕竟此次能看着金灵吃亏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若再挑衅怕是……
想着,金桃无视云束杀人一般的眼神,同云瀚道:“楼主,金灵既已承认谋杀雇主一事,是否当行楼规处置了?”
云瀚见此,嗯了一声,斜靠向后淡淡道:“那便依楼规,当堂净衣,血鞭二十,以儆效尤。”
“静仪执行。”
“是,楼主。”
静仪说着,从堂上一侧抽出鞭子,长长的鞭子,乃是一根根泛着银光的细刃所编制,就那么拖在地上,一点点发出极冷的声音,缓缓的停在了金灵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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