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灵看着那泛冷的鞭子,淡然无谓的一笑,看也不看身旁早已得意忘形的金桃。
而前方的云束看着这般架势,隐忍不住了,眼神阴霾满布死死盯着金桃,金桃察觉到后避了过去,脸上的得意收敛了一些。
静仪一身黑衣孤冷,目光凉薄的看着金灵,“净衣,转身。”
这便是四方楼中,令楼众最忌惮厌恶的一种惩罚,当众净衣受罚,在众人跟前尊严血性全无,只剩赤身**血肉模糊的狼狈不堪。
是一种极大的羞辱,是一种驯化的手段,每个在四方楼中成长起来的杀手,从小就都经历过这些。
可是成长之后,他们每个人都会尽量的克制不去触犯楼规,不受这种极致侮辱的惩罚。
可今日是金灵,楼主之下五强杀手之一。
这样在楼中顶尖到可以睥睨临下的杀手,却也有这么一天,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多可笑,多好笑。
众人纷纷看着金灵的眼神里,大多都是看蠢货的取笑。
只有寥寥数人,眼神带着不赞同的责意或担忧。
金灵不在意这些,她想做的,任前方刀山火海,她也会去做。
她抬起手,去触身侧腰间,而这一刻,云束目红如火,旋身跪在云楼身前,求道:“父亲!儿子愿代金灵受过!求父亲允准!”
那一瞬,金灵的手,狠狠一颤。
却仍是低垂着眉眼,没有向前抬看一眼。
一旁的青娘见此,想了想,扶着大肚上前来,柔声道:“青娘请求师父,允了阿束的请求吧。”
楼中有规,只要自愿,可转代刑罚。
云楼垂眸看着眼前的儿子,想起当初他们小的时候,感情一日日要好起来,他看着那一幕曾其心甚慰,如今看来……又何尝不是自己的错。
生出一个这么痴心愚蠢的儿子,又养出金灵这么一个冷漠无情的徒弟,到底是他无能了。
可他还未回答,一旁的金灵却开口了。
“云束,不必你代,我的事无需你插手。”
云束闻言,转而看着她的眼神,又怒又悲,痛到极致,难受的似要落出泪。
青娘见此,张口欲说什么,云楼却适时的开了口,道:“不净衣,再加十鞭。”
“父亲!”
云束目光急切,看着示意动手的云楼,急的转身就想去阻拦,云楼却淡声道:“你敢阻拦,再加十鞭。”
只这一句,云束的脚步便生生的钉在了地上,片刻之后,他缓缓的退后了一步,眼看着静仪抬手挥鞭,破风声过后,金灵的背上被割出一条血痕,他眼眸狠狠一颤,侧过身再也不忍看。
青娘见此,来到他身边,默默扶着他的肩,亦是眼眶泛红。
云楼看着一旁二人的模样,轻轻蹙眉后闭上了眼。
没出息……
诺大的楼堂上,四十鞭以后,金灵已成血人,早已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背上已经彻底血肉模糊,和破碎的夏衫黏在一起,看着无比惨痛。
静仪拖着血鞭,重新站回了一侧,眼神默默的落向云束,见他急忙奔去金灵身边,蹙眉片刻后缓缓垂下了目光。
金桃今日十分满意,没想到这次能给金灵四十鞭的教训,看着金灵像条死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她愉悦的勾起唇,望着青娘走来的身影,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三个人,才是真正的笑话……
“惩罚已结,都散了。”
云楼发话后,楼众三三两两的离开,银雾看了看金灵那边,见自己帮不上忙,遂也摇头走了。
“小灵……”
云束伏低身子,拂过金灵因痛而汗湿在额前的发丝,看着她痛到虚弱无力的脸色,内心情绪痛苦悲伤复杂至极,却仍不免语气温柔:“小灵,你忍着点,我带你回去治伤。”
“阿束,你背着她,慢一点……”
青娘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着,直到云束将金灵背起,她便脱下自己的外衫,搭在金灵的背上。
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直在一旁默默的静仪,忽然开口道:“你不管管阿束吗,金灵对他的影响,太深了。”
云楼淡淡看了她一眼,只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静仪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再次默默的垂下眼眸,遮住了其中的哀伤。
-
屋中,金灵已将痛昏过去。
青娘点好了几盏油灯,放在离床前较近的地方,床边,云束正在小心的试图将粘在金灵背上的衣衫残片弄下来,他动作极轻,可看到金灵微微的颤动时,他的手也会忍不住的颤。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竟然会为了一个旁的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以为,她不过是寂寞了,亦或是一时兴起想玩玩……
可这一次,她是动心了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难受的好似心被人剜了一般……
“阿束……”
云束闻言,深吸口气缓缓的收回手,回眸哀伤的看着青娘:“青娘你来吧……”
青娘点头,在床边坐下,看着他在一旁情绪明显不对的样子,同他道:“你去备药吧,这四十鞭太重,她会高热的,你再配一些煎的,给小灵弄好,再拿过来。”
云束点点头,沉默着去了。
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金灵已痛的有些混沌,青娘一边给她清着伤口,一边柔声道:“阿束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希望,经此一事,你的伤,能让他有所成长。”
“不然你这苦,就白吃了。”
金灵闭着眼,唇色苍白的一笑,复又疼的蹙眉,声音无力:“倒也不是为他,只是想让师父也看看,我的决心。”
从一开始她被选中去云束身边一起习武开始,她和青娘就是师父选定的,未来辅佐云束接管四方楼的助力。而这些年她也不负师父期望,成长的很好,只是可惜……这种日子,她不想过一辈子。
而自她有了离楼之心后,师父和云束他们,一直都在试图留下她。
师父不甘心他培养出来的杀器再不能用,云束则是……对她依赖太过……
此番借着杀冼冲云这件事,引诱金桃上告,其一是为了让云束看清,她的心不在他身上,她的离楼决心亦不容更改。
其二是配合师父,逼着云束斩断对她的念想,逼着他成长。且也是在告诉师父,她为了离开,莫说违抗楼规,便是叛楼而出,也非不可能。
她知道师父明白,料想此后,师父应该会有所计划了。
青娘给她清理了伤,看着她那背上没有一块好肉,心疼的叹气:“可惜我和阿束研不出幽谷香的全解,不然你何至于此……”
金灵笑,摸了摸她的手安慰:“别心疼我了,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青娘是师父自婴儿时期就捡回来养在身边的,曾立誓此生不离四方楼,所以当师父说,想得个孙儿承欢膝下,问她们二人谁愿意为云束生下孩子时,她说不愿之后,青娘便答应了。
可云束并不喜欢她啊……
她的委屈,从来都不说……还次次顾念着她和云束之间的关系……
金灵双眼因痛渐渐有些模糊,她拉着青娘的手,语声低哑的跟她说:“青娘,对不起……”
青娘摇头,明白她的意思:“小灵,你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所做一切,都是我欠师父的,我该还他,与你无关啊,你不要自责。”
云束喜不喜欢她这个妻子无所谓,她只是在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而已。
一生不能离楼,便不能离吧……师父总有故去的一天,到那时,她便能自由了。
而希望那时,小灵还能活着,她们还能再见。
-
将金灵的伤处理完,青娘回去休息,留了云束在床边守着。
深夜,金灵烧的浑浑噩噩之间,恍惚感觉到额上凉意,她有些贪恋,探手去寻,片刻后,却握住了一只温热的手。
那只手握住她,便舍不得丢开。
云束将脸贴上去,感受着她滚烫的温度,那双黑眸中,掩不住的失落。
微开一丝的门前,云楼看着里面,宽厚温和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无奈,而后轻轻咳了一声。
云束听见,向门外看去,片刻后起身,悄悄的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后站定。
“父亲,夜这么深了,你怎么还不睡。”
“该死心了吧?”
一句话,云束沉默,他低着头,掩在袖袍中的手,却缓缓的紧握起来。
云楼看他这样,忽然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怎么养的,竟将这唯一的儿子,养成了这般痴心优柔的性子。
船都将到桥头了,他还不死心的想拐回最初。
默了片刻,云楼道:“我将金灵培养到这般地步不容易,即便她日后不能够再为楼中所用,我亦不想她日后会有叛楼为我所敌的一日。”
“你知道的,百湖殿一直在招揽楼中人,金灵也是他们的招揽目标。”
“所以束儿,你的念想,该断了。”
“她想走,便让她做完该做的,让她走吧。”
云束不甘心,抬眸看着眼前男人,问:“父亲,真的就没有办法留下她了吗?她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就再也再也见不到她了,那可是永别……”
“与挚爱诀别,是我们江湖人,必经的一条路。”
言罢,云楼望着远月,轻轻又叹了一句,似是追忆什么,又似是在劝解云束。
他说:“在同她为敌,和放她离开之间,你必须做出选择了。”
“不要再优柔寡断了,我不想替你做这个选择,但若真到了哪一步,我不介意你恨我。”
云束听着,垂下的眼眸,缓缓的落出一滴泪,良久以后,他回道:“我知道了父亲。”
“再给我最后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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