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柠自是清楚兜里有几两碎银,暗示先找红姨周转。
她又向红姨道:“老板娘,今天打碎的物件,你罗列好清单,我一并赔。”
红姨连声说不用。青莲已作势拉着她去清点,两人一道转去后院。
茶楼实在太乱,人也碍眼,顾瑾柠没了听曲吃饭的兴致,不爽的睨了睨花凌腾一行人,扭头就走。
“你们且等着吧,我不奉陪了。”
顾学书赶忙追出,“妹妹,你去哪?茶楼用不了膳,我们家去用膳,祖父正念叨晋王殿下呢。”
顾瑾柠知萧珩桉跟出来,便“哦”了一声,要上自家马车。
顾学书推着她往萧珩桉的马车去,道:“我先回去准备。你坐晋王殿下马车慢慢赶,好好说话。”
顾瑾柠冲他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他们这些人的心思,就差明晃晃的写在脑袋上。
风轻轻的吹,天边几朵白云飘飘,遮挡了耀眼的阳光。
顾瑾柠扭头向萧珩桉道:“我坏了你的午膳,家去补你。”
说罢匆忙爬上马车,不去瞧他。这是她惯有的心虚表现。
萧珩桉拿不准她因何心虚,上车后只瞧她从头到脚乱糟糟,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
可不是么,刚为了“心上人”打了胜仗呢。那高昂的战利品,此刻就横在两人中间。
“花大公子?”
萧珩桉脑中一想到着这几个字,便莫名烦躁。
因为她今日全然不顾的护他名声,还是因为她与他的来往书信中,时常提到他?萧珩桉说不清,可就是不爽。
他挑开剑盒,取出剑观摩,白玉的点缀克制了黄金的重俗,独有一番清冽而又超俗的韵味。
它的确不像杀人的剑,而是一把艺术品。
“剑是好剑,但不值三千两。”萧珩桉客观的评价。在他看来,不能用的剑,便失了本真。
顾瑾柠说:“我不论做工,只凭价值。他们故意污辱花凌尘,我就偏要替花凌尘证明,它是至高无价的宝贝,谁都别想轻视它。”
无论是剑,还是人,那群鼠辈都不配亵渎。
“打抱不平固然是好,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闹,把顾家置于何地?”
顾瑾柠无所谓道:“横竖我臭名远扬,做什么都不稀奇。他们见怪不怪了。”
萧珩桉放回剑,突然认真起来,“是因为他?”
“什么?”顾瑾柠不明所以。
“退婚。”
顾瑾柠愣了一下,摆手直笑。
“想什么呢,当然不是。我早和你说过了,花凌尘是我挚友。我朋友我得护,无关其他。”
她一拳锤向萧珩桉胸口。
“萧珩桉,你我十年友谊,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是啊,他们自幼相伴,早就该彼此信任、知根知底了。可现在呢?
萧珩桉暗自苦笑,“也对。我们之间,自没有隐瞒的。是吧?”
顾瑾柠听到最后的反问,呼吸一滞,慌乱避开他求证的眼睛,支吾道:“也、不一定吧。”
“嗯?”
顾瑾柠被他看的不自在,摆手道:“我是混江湖的,多多少少有点秘密。不过你放心,不影响我们之间感情。”
“当然,你要是能帮我退婚,就更好了。”
顾瑾柠没心没肺的,倒叫萧珩桉生不起气。只是退婚一事,如今他是不用考虑了。
街道旁的柳树丛中,蝉鸣阵阵。风吹动柳梢,吹的竹帘叮当作响。
顾瑾柠见萧珩桉只瞅着剑盒瞧,也不答话,心知今日理亏,便挪到他身侧,抵抵他胳膊讨好,“生气啦。喏,给你的,就当我赔礼道歉了。”
顾瑾柠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塞进萧珩桉手中,“最近我与皇帝姑父怄气,难免心气不顺,先前言语难免冲撞,对不起喽。”
萧珩桉失笑。从前她就爱惹事恼他生气,每惹一次事,她就赔礼道歉一次。认错认得诚恳,犯错也委实犯得勤奋。
萧珩桉打开盒子,一只白玉扳指跃然眼前,通体的白玉洁白无暇,一看便知上品,且是为拉弓所特制。
“来,戴上看看。”
顾瑾柠取了扳指套上萧珩桉拉弓惯用的大拇指,满意的点头,“不错啊,随便估的圈口,竟刚刚好。”
扳指上面雕刻的四爪青龙栩栩如生,羊脂质地戴在手上凉而不冰,刚好盖住了萧珩桉虎口受伤的位置。
萧珩桉转动扳指,眸光闪了闪,“怎么想起买这个?”
顾瑾柠回:“我老早就定了,原想着助你战场杀敌。可惜去年的玉成色不行,便拖到今年。谁知你提前回京了。权当饰品带吧。”
“还有这个。”
顾瑾柠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对小葫芦,木头制的,周身雕刻了菩萨佛像。
“这是沉香木所制,安神助眠。葫芦寓意福禄双全。菩萨像以保平安。老规矩,咱们一人一个。”
顾瑾柠笑盈盈的,眸子清清亮亮。
只消一眼,萧珩桉便不自觉地陷了进去。他对她,总是没有抗拒力。
他很想看清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也总是看不透。
他有时真搞不懂她的反复无常。
“我帮你挂上。”
顾瑾柠毫无征兆,伸手就去扯萧珩桉腰带。
萧珩桉吓了一跳,下意识按住腰带,脸唰地红了。
顾瑾柠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小心着呢,没掉。”
萧珩桉简直哭笑不得,委婉道:“有时候,还是注意点男女之别要好。”
话是这么说,手倒是配合的松开了,任由顾瑾柠帮他系好葫芦。
顾瑾柠说:“咱俩又不分彼此,旁人我还不乐意碰呢。”
她扮季琳时多少有点刻意,这会儿她又不装。
她将另一个葫芦系到自己腰间,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翡翠玉佩挂到剑柄上。
许是怕萧珩桉误会,顾瑾柠解释:“玉石铺老板送的。我瞧着这剑穗是竹子样式,挂在这把剑上刚好合适,不浪费。”
萧珩桉附和着点头,“竹子寓意高洁,君子最爱。的确合适。”
他试图说服自己不在意,可心头还是不由自主地酸了一下。
“这把剑,你用?”
顾瑾柠道:“三千两买来的剑,当然供着了。我鲜少用剑。”
萧珩桉便不再说了,淡淡看向窗外。
顾瑾柠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总担心萧珩桉对她有偏见。
“哎,说好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变。”
萧珩桉问:“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舍近求远?”
顾瑾柠怔然,不知该如何回他。
每次谈到退婚的问题,他们就会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终不欢而散。
忽地,劈里啪啦的鞭炮漫天炸来,马车陡然停下。
顾瑾柠冷不丁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躲向萧珩桉。萧珩桉习惯性的护住她。
只听车外齐唤:“奴婢(奴才)参见晋王殿下,恭迎小姐回府!”
那洪亮的声音,怕是整条街都能听见。
透过车窗,顾瑾柠瞧着乌泱泱一大群仆从,顿觉几分丢脸,连向萧珩桉苦笑几声,“见笑了,见笑了。”
她忙跳下车,试图制止他们荒唐的行为。
“婶婶,这是做什么?”顾瑾柠直奔二婶梁筱乔。
梁筱乔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先是恭敬地向萧珩桉行了礼,随后拉着顾瑾柠往门口去。
“出狱回家,自是要放鞭炮、跨火盆,去去晦气,图个吉利。”
说话间,两名小厮抬了火盆放置大门中央,火苗不大,却颇有生命力的跳动着。
顾瑾柠只觉得荒唐,本能的抗拒这一幼稚行为。
梁筱乔同一旁的丫鬟绿荷交换了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架起顾瑾柠胳膊,硬是让她跨过了火盆。
又一大群丫鬟簇拥而上,推着她就走。
顾瑾柠淹没在丫鬟堆里,急叫:“婶婶,我招待客人呢。”
梁筱乔远远的道:“你且洗漱一番,客人我必不会怠慢了。”
顾学书赶来,笑道:“妹妹,瞧你这泥里滚出来的样儿,是该好好洗洗了。”
他经过顾瑾柠身边,小声提醒,“祖父等着见你呢。”
顾瑾柠立马乖乖闭嘴,由着丫鬟们将她抬走。
顾学书迎上萧珩桉,鞠躬道:“殿下见笑了,请随我来,祖父有请。”
萧珩桉虽未与顾家人来往,但从前山庄时,顾瑾柠每往家里要一样东西,顾家送来的便有他一份。是以今日入顾府,倍感亲切。
他还记得,那年召他入京的家宴上,远远见过老定国公一面。
说来老定国公顾惟居年事已高,定国公爵位本应世袭长子顾文修。可惜十八年前,顾文修与妻子权羽萱,宫宴上救驾身亡。
权羽萱当时身怀六甲,弥留之际诞下女婴。皇帝萧玦柏为感谢顾文修夫妇救命之恩,赐女婴名“瑾柠”,特封为郡主,无限宠爱。
顾家一夜之间失去长子长媳,顾惟居悲痛欲绝,人老了许多,府中事物皆转交二子顾文德管理。自己则修身养性,人倒是豁达许多。
顾学书将领萧珩桉进入书房,便听爽朗的笑声从内阁传来。
“晋王殿下来啦,老夫就卖个老,不行大礼了。来,且陪我下一局,等等那丫头。”
萧珩桉转进内阁,见到了顾瑾柠口中常常念叨的老头。
他临窗而坐,双腿盘膝,白发苍苍,胡子长长的拖至胸口。此时正一手支在榻上高几上,一手摆弄棋盘。
萧珩桉抬手行礼,“国公好,造访匆忙,未来得及备礼,还望见谅。”
顾惟居转头看来,和蔼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笑着指指对面的位置,“虚礼无妨。难得一见,倒是一表人才啊。”
萧珩桉落座,陪同他收子下棋。
顾惟居说:“那丫头今日又胡闹了,真是丢死了人。”
萧珩桉回:“小打小闹,倒不是要紧事。”
顾惟居又瞥眼问:“你们的婚事,意欲如何?”
萧珩桉说:“既定的婚事,自是照办。”
顾惟居将棋子往棋盅一扔,正色道:“我是问你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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