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斯廷斯星域与小玫瑰星域的交界带处,37号研究所迎来了一年之内的第二次大劫难。
第一次他们被叛逃的猎犬监判队突袭,整所设施在枪林弹雨的袭击下损毁了近三分之一,还被迫释放出一只新型的半成体异种,才勉强将骚扰者们驱离出去。
而现在,第二次的危机远比第一次严重得多。
从地上七层到底下核心区的二十一层,全都回荡着刺耳又凄厉的警报声,走廊里的灯由平静又宁和的白色,化作高饱和度的红光,将不安的气氛渲染得更上一层楼。
金属的天花板与墙壁上溅满血渍,最初那些血液呈现出新鲜的红,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延展,它们腐化为不祥的深黑。
突击应急小队在通讯频道内发出粗重的呼吸声,而这些呼吸声很快便会被嘈杂的枪击和惨叫所取代。
“吞噬类武器在哪?!为什么还没有送过来?!应急消杀装置毫无效果!”
小队长声嘶力竭的吼叫混杂在尖锐得听不清彼此的噪音里,还不如爆炸引发的震动明显。
事实上,应急消杀装置早已启动。
低氧低温状态下,污染抑制剂大量投放,甚至连作为回收载体使用的、掺杂了FH7的隔离舱也设置了数枚。
唯独吞噬类武器因为调取库存时需要执行最高等级的严格操作,因此迟迟未能送到。
但目前看来,一切都毫无效果,污染物轻而易举地越过封锁区,自中心泄漏点向着上下两端不断蔓延。
“这不对……这不对……”
指挥中心被完全封锁,现在它成为了地下少数尚未被污染的区域之一。
实验室的总负责人正来回踱步,试图将自己的手插回白色大衣的兜里去。
“应该提早注意到的……在数据产生变动时所有人就应该提起警觉……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你们的责任。”
普通研究员在怕死和怕半死不活之间翻出一个天大的白眼。
他们在不久前上报了三次数据异常,但得到的回应都是“需要进一步观察”,现在所有人被观察进了密封箱里,而外面那些东西在到处发疯乱窜。
所谓的观测结果异常,是指大约三个月前,也是第四军在边境线打了败仗的同一时间,一向呈现出稳定活性和规律异变的污染物突然加速了蜕变。
受黑潮影响的部分,培育到一半的新型异种突然呈现出明显的虚弱状态,并一度开始进行自我消解。然而在研究人员慌不择路地加大了星核能源和尸体的投放量,然后找到具有针对性的解决方式进行干预前,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分解反应又戛然而止地停止在半截。
在那之后,污染物开始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快速发生异变,呈现出明确的多样性、复杂性、不可控性——仿佛一直以来束缚住它们的某种规律、一把起到钳制的锁彻底碎了、消融了、再无迹可寻了。
在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内,这曾维持住漫长稳定形态的东西发生了无数变化,每一次变异方向都在推翻之前的进化链。
如同在突破隐形的限制之后,污染体终于迎来了属于它们自己的寒武纪生物大爆发。
科学院最初试图通过研究黑潮,调试出最有效可控的武器,同时进一步推进生物及医疗方面的研究。
因为黑潮的不稳定代表着人类尚未探明的变化和可能性,它有概率解开上帝设下的基因锁密码,让人类如灯塔水母一般触碰到永恒生命的大门。
研究所在最初充满了激动与兴奋的气氛,觉得天大的好事砸到了自己的头上。想想吧,首都星几十年没能做到的事情,却碰巧被他们赶上,命中注定他们要做出一点成绩来。
谁能说青霉素的发明不是源于一个被污染的葡萄球菌培养皿呢?很多时候跃进不仅来自于数据的积累,还来自于一点偶然和运气。
可这样的气氛很快便被不受控制的污染物给摁下去。
因为那些东西完全像是发了疯。
它们在一天之内走完无数个四季轮回,从一种形式转化到另一种形式。
有机与无机,动物和植物,绽放与凋零,全都发生在最原始的那只新型异种身上。
它的一部分蔓延出根系,深深攀附着隔离区的墙壁,好像要扎穿那些坚不可摧的部分;另一部分则像是电影拉了快镜头,从一种拟态切换到另一种拟态,在动物和人类的头颅上开出颜色艳丽的花朵来,同时以无形的触须飞快汲取着实验尸体上的养分。
另一个让所有人感到不安的地方在于——这只新型异种似乎不再对FH7怀有特殊保护欲。
科学院打造出的隔离舱曾经是囚禁这怪诞东西的牢笼,但无论被困锁在如何狭窄的黑暗中,那些新型异种也不会主动对收容自己的设备进行攻击。
好像它们从诞生于尸体堆时起就怀带着某些秘而不宣的束缚,时刻围绕在富含FH7原料的物体旁边,从未表现出任何抗拒,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它们看似更乐于保护自己的收容设施。
格鲁萨对于自己的想法一贯怀带着高度自信。
但是这一习性消失无踪。
在进行着大量转变的同时,那只被关押在隔离区内的异种不止一次试图攻击实验室的墙壁。
它开始将根系扎入墙体,并于无人时进行持续性的啃食。
这东西变得聪明又狡诈,甚至懂得了避开研究员的观测和全天摄像装置的窥探,让看似一动不动的静止根部去完成这一任务。
细长的绒丝将掺杂了FH7的建筑材料一并分解融化,却做得并不过分,还远未到引发警报的程度。
它在试探隔离区的墙壁厚度和坚固程度。
而等这令人畏惧的污染物花费两个多月的时间摸清了人类的规律、这栋建筑物的规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它选择破墙而出。
那些糅杂成一个整体的活人脸庞全都在永不停息地发出凄厉地尖叫,一些连同身上的装备也嵌入其中。他们再说不出话来,起码说不出逻辑完整的话,大脑也成为了新型异种的一部分,寄生虫一样的细丝扎根在皮层和脑干中。
从每一处墙壁阴影间渗透出的枝条、每一梭游曳在空气中的小型污染群落,快速将一整栋研究设施化作地狱。
它们攀扯着活人,消化吸收掉多余的器官,将人类的身体变作植物的根系,同时保留下最珍贵的地方——富含着意识碎片的大脑。
科学院曾抱怨过单独养活一颗大脑成本有些高,现在异种替他们找到了解决之道。
交火最密集的走廊深处,血浆和内脏的碎片几乎糊满墙壁,堆叠了一层又一层,带着人体炸开后独有的恶臭。
如果有人伸手摸去,他将轻而易举地刮下满把丰厚的油脂。
而污染边角扫到的地方,这些本该冰凉的东西重新跳动起来,状如附着着土壤的植物,也像是仍怀有崇高的生命使命、为躯体供能的血管,深黑色的肉瘤爆裂又愈合,每一次都喷洒出数不尽的孢子。
好像动物与植物的形态分界在它的身上被完美打破,这脱离了常理的东西轻易地从一种生命模式转变到另一种生命模式,无孔不入地进行着一场大型杀戮。
未被污染状态下的潮汐没有任何恶意,它们只是存在于那里,不小心令触碰到的有机物凋零褪色。
然而吃下太多活的、死的意识的东西已经畸化为另一种存在,尸体教会了它何为死亡,新鲜吞噬的血食又教会了它何为存活,那些刻印在有机生物DNA中的基因延续本能令它堕化、扎根,开始有选择性地扩大自己的覆盖范围。
它开始确定自己“活着”。
不会有比这更可怕的发展,因为只有活着的生命体才会在带有主观判断的状态下排除同一区域内的其它竞争者。
它们会自主摄取食物、自主摄取能源,并且本能地试图将自己或是自己的一部分延续下去。
就像野草总是会更为茁壮、绞杀周围柔软的、需要精心呵护的高尔夫草坪那样。
从污染渗漏至今,过去十八个标准时。
而在这十八个标准时内,37号研究所的地下二十一层连同地上七层全部化为血海。
在被扯进相亲相爱大家庭之前,实验室的最高负责人终于干了件人事,他捶下最后的安全装置授权屏,将整栋研究所彻底锁死。
然后他被拽进了连成一片的咀嚼声之中,他左边的脑袋是不久前刚翻了个白眼的下属,右边的脑袋是同样翻了个白眼的同僚,他们的身体融化在一起,三颗头颅发出永不停歇的高亢尖叫声。
在他们周围,大量特殊行动安保小队的成员留下一些眼睛和嘴巴,五官黏合得难以分辨。
看得出来,这只污染物更喜欢有脑子的人。
它在这里编织出复杂的苗床,孵化出更多漂浮的、移动速度极快、不受太空射线和无氧极低温环境压制的增殖体。
当研究所的外壁和密蔽场发出细小的碎裂声时,整颗星球的同步警告也拉响了第九轮。
岗哨星球的增援舰队终于赶到,第一时间接管了这倒霉行星的防务工作。
亚伯特·李站在自己的阿尔法战舰上,看着满屏幕鲜红的污染指数预警,发出清晰的叹气声。
黑斯廷斯星域实际上的驻守者、在看清楚卡姆兰的下场后,任由金德利三邀四请也坚决不回首都星述职的男人,坐在舰桥的台阶上。
他比卡特以及第五军前任军团长的年龄都更大些,但又没到霍斯特和金德利的程度,乍一看完全是一位态度温和的中年人。
“炸了吧。”
亚伯特说。
“全力开火,把所有携带的吞噬型武器都用上,别不舍得用。以我们拥有的存量来看,不用担心弄出人工小型黑洞。”
“回头我给科学院写报告写检讨,同时还要问问他们究竟在我的驻军基地附近研究什么,才能搞出这么严重的污染泄露事故来。”
“记得炸干净点,别留任何污染。”
没招了。
本月15-17号,28号-11月18号之间有临时增加的工作,很重要量也很大,无法维持稳定更新。
所以爬起来提前写一部分。
工作大于等于生活大于爱好,所以接下来会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处于更新不稳定状态,在那之间我会抽时间尽量更一点。
出门旅游还在写的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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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第三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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