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看到那站在镜子前面一丝不苟地撵头发的大高个,忍不住抿唇偷乐。
自己养的小妖兽蓦地和她一样,有了人的眼睛、鼻子、嘴巴,有意思。
她于是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走吧,在这对傀儡夫妇还没收到炽垣的下一个命令前,我们得去洞穴一趟。”
虽然二人的交流和接触是隔着这皮套的,但是感受到那冰冷瓷体下昭韫温热体温的重溟还是不由得一怔。
他没出声,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只开了灵智但不多的小羊,暗地里坏心眼的把昭韫挽得更紧了一点儿。
起初昭韫没啥想法,只是以为小羊比较粘人。遂专心致志地侧着身子在自己的兜里找之前装灵土的瓶子。
再离开这座小屋前,她得把灵土倒在地上,伪造出她已经死亡的线索,以防引起炽垣的怀疑。
只是随着手臂上的禁锢感一重再重,甚至快要限制了昭韫弯腰的自由。
她有点没忍住,轻轻用手推搡小羊的胳膊,认真道:“崇明(重溟),这个挽胳膊不是用来比力量大小的,只要挽着就行了。”
昭韫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本正经解释道:“我跟你手挽着手,就不怕找不着你了,我行动起来也方便些。”
那力道猛地卸了下来,伴随着身侧一下微不可查的挑眉,顿时间二人的距离变得松松垮垮。
昭韫自由了。
她蹲下身把瓶子里的灵土倒出来,堆成一个小山状,然后又站起来满意地拍拍手,掸掉多余的粉尘。
“这下真的可以出发啦。”她说给那个跟着她一起做蹲起运动的高个子听。
一人一妖挽着胳膊出了门,走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学着路上行人的步调。
“我们要伪装就要伪装到位。”昭韫摆出一副小老师的姿态,摇头晃脑地授课。
“你看啊,别人的背,挺得非常直。”她勾着手扯扯重溟的衣袖。
重溟配合着把腰杆挺得翘出来。
“别人的步子迈得都一样。”她转过来拍拍重溟的腿。
重溟配合着放慢了脚步,余光看着她腰间的配饰一晃一晃。
……
最终二人把路上行人的动态学了个十成十,昭韫踮起脚尖,去够重溟的额发。
重溟瞳孔紧缩,偏头看向她。
脸上明明是那幅千篇一律的、死气沉沉的皮囊表情,可是眼里闪烁着旁人不曾有的灵气。
紧接着,干燥温暖的手覆了上来。
他垂头屈膝,听着身边的女人在他耳边夸奖:“真是个聪明的乖咩咩。”
幼稚的、极易满足的女人。
他在心里评价,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直到那带着香气的风飘飘摇摇从他身前绕回了身侧,胳膊上重新传来具有实感的温度,重溟恍觉:
昭韫把他精心整理的层次感短碎发挠成了锅盖头。
啊,真是个爱捣乱的、叽叽喳喳的小鸟。
他是该宽容些。
于是他伸出另一只手,带着私心把昭韫往身边拢。
再挽得严实一些吧。
把他拴得更牢一些。
**
顺着记忆,二人重新回到了先前搬灵土的洞口。
昭韫想试着找找孙金来的遗物,出了秘境后还能给他嘴上一直念叨的妻儿留个念想。
只可惜地上一片狼藉,孙金来自爆时留下的不多,昭韫翻遍了一整个洞穴仅找到了那块绣帕。
她把帕子拾起来,掸去灰尘,仔仔细细地收起来,一时间有点喘不过气来。
脑子里沉甸甸的,塞满了许多事情,她闭上眼,想要吐出一口浊气,但是却不能。
她还是无法接受明明上一秒还在耍宝的人从身边离开。
死亡这本书她永远都读不明白。
蓦地,她被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这人好像生来就没和人抱过,只是一个劲儿把她的头往自己胸脯上按。
好闷。
昭韫别过头,找了个能呼吸的姿势,轻轻倚靠在重溟的身上。
小羊好贴心。
正当昭韫收拾好心情就要离开时,狐狸突然睁开了独眼,幽幽凝视着她俩。
昭韫拔剑,进入备战状态。
“你是那位从炽垣这个老东西手里逃出来的小妹妹吧。”它开口,率先把昭韫给认了出来。
紧接着,它又微微转头,盯着重溟的皮套看了许久。
重溟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透过眼窗扫了它一眼。
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它原先想要说的话没能说出来,转而用着断断续续的声音故作轻松道:“啊,一只羊妖。你们的关系真好,真是令人怀念啊。”
听起来,它是一只有故事的狐狸。
“你的伙伴么?”独眼狐狸发问。
昭韫摸不清眼前的状况,犹豫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狐狸一愣,随后试探性的干咳两声,声音又流畅了起来:“咳咳,我是梦魇兽。先前你们待在灵兽场里出现的幻觉是我干的。”
又来一个自爆侠。
“让人们误以为彼此变成妖兽的幻觉?是你?”昭韫眉毛一拧,当即严肃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炽垣的帮手原来是只妖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发问。
“这个嘛……鉴于你没有伤害妖兽的行为,我愿意告诉你。”梦魇兽从高处跳下来,施施然走到昭韫身边,用硕大的独眼望着她,“来,我为你们编制一场幻觉,你就知道了。”
“可是……”昭韫显然还在犹豫着。
“你放心,炽垣他目前用不着你们所扮演的这对夫妇了。”梦魇兽表露出对炽垣非同寻常的熟悉,“他现在估计忙着呢。”
没等昭韫回应,它闭上了眼,将昭韫和重溟二人拉入幻境中。
在这眨眼的一瞬间里,二人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沟沟里。
“崇明(重溟)?”昭韫四周转了转,并未见到熟悉的那坨小羊,而是意外在树后见到了那个曾经误吸了人面果浓缩液后梦到的男人。
他浑身上下一股富贵气,坠饰跟不要钱似的丁零当啷挂满了整身,金色的眼眸充满了侵略性,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在打量自己的藏品。
啊,这名男子真是有点帅又有点莫名其妙的瑟气,还有很大点的铜臭味!
昭韫默默做了一番点评。
回想起之前梦中他挂项链的动作,脸偷偷一红,又正色,扬起手打招呼:“这位兄台,你好,请问你看见我的小羊了吗?”
只是她话音刚落,那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神秘帅男子就倏的一下不见了。
人呢?
她揉了揉眼,再次确认那树后空无一人。
“你好?”昭韫快步慢慢走上前去,再次试探着询问,“有人吗?”
这应该是幻觉吧。
莫非是她自己想要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了?
昭韫心里这么想着,浑身一激灵,忙疯狂甩头,把这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
她又再次望向那棵树。
是没有人,久久无回应。
倒是有一只羊。
嗯,她的小羊找着她了。
崇明(重溟)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吧嗒吧嗒甩着小鸡爪从树后面跑出来,脑门上难得冒了几颗汗珠。
他进梦魇兽编织的幻觉时忘记了切回自己的羊形态,差点暴露了自己。
重溟颇有些心虚地用羊角抵住昭韫的裙角,装傻充愣。
人,羊来了噢~
昭韫看着这小家伙一蹦一蹦地过来时,就已经忍不住想要把他举着好好揉捏一番,这会儿,感受着他亲昵贴紧她的裙角,她更是忍不了一点。
她把他抱起来,狠狠玩弄一番。
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一只瘦弱的狐狸正瘸着腿颤颤巍巍地走路。它的后腿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大口子,上面的肉已经腐化了,散发着浓烈的酸臭味。
似乎是有所感应,那狐狸转过头来,朝着她的方向瞄了一下,眼神又很快收回。
而这短暂的一瞬间已足以让昭韫看清楚它的容貌。
是那只独眼梦魇兽的幼年体!
“嗨?我来帮你?”昭韫歪头冲着它摆摆手。
可是没有回应。
那狐狸依旧畏畏缩缩地走着,警觉地向四周张望,妄图寻找一个可以疗愈伤口的小憩之所。
昭韫提着小羊的鸡爪朝他挥挥。
还是没有回应。
多次试验后,她才发现,自己和重溟是灵体状态,是无法被梦中人所察觉的、所感知的。
于是她抱着小羊,默默跟随在它的后头。
既然是梦魇兽的梦境,跟着它一定不会出错。
这一路上走得可以说是异常顺畅。
梦魇兽天生就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阴森感,没有修为或是修为低下的人往往会感到不寒而栗。更不用说,人族和妖族经常会有些小摩擦。故而不论它走到哪个地方,迎接它的都是大门紧闭。
随着一步步的行走,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她们来到了山脚下的小村子里。
这里视野开阔,道路宽敞,泥土搭的房子排列整齐。
有点眼熟。
记忆里的画面和眼前所重合,昭韫托着下巴看了好久,可算是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他们一开始搬运灵土的那个小村庄吗!
所以,她似乎可以从梦魇兽编织的幻觉里窥探到一些炽垣的旧事?
昭韫精神大振,继续跟在梦魇兽的身后。
奈何梦魇兽创伤面积过大,也久久未受到治疗,它的步伐越来越绵软无力,最终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昭韫忙冲上前去,可是她并不能帮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尾尖轻轻抽动两下后,再无声息。
“吱呀——”
旁边屋子的木门开了一条缝。
昭韫转头望去。
一位素衣女子探出身来,她面容姣好,眼睛乌黑透亮。
她甫一见到梦魇兽,便轻轻抽了一口气,然后又把脑袋缩回去,拉出一名青年男子来。
这青年男子和炽垣长得一模一样,他吊着个死鱼眼撇了一眼屋外,蹙眉道:“阿阮,不过是一只低贱的妖兽罢了。”
唤名阿阮的女子当即竖了眉毛,叉着腰和年轻炽垣拌了两句嘴,然后快步走出门,毫不犹豫蹲下身。
尽管尘土染脏了她藕荷色的裙裾,但她并不介意,将软绵绵的狐狸抱进怀里。
暮色渐暗,阿阮捣烂草药轻轻敷在梦魇兽身上。
烛光摇曳,梦魇兽眨巴着眼把下巴搁在阿阮的掌心里。
昭韫当着跟屁虫,尾随在人家身后兜了几圈,把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修士炽垣与平民阿阮是夫妻关系,这梦魇兽是阿阮救下来的,暂且在她家养着。
二人一妖的日子就这样过得简单而幸福,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小村庄里,阿阮和梦魇兽玩闹,炽垣在屋内闭关炼器。
昭韫和她们一样,以为日子会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直到阿阮渐渐老去,变成一个小盒子,但是那一天——
[爆哭]卡文了,存稿告急,俺不中嘞。[眼镜]整个副本写完后会小修一下,不会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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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又见独眼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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