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顶楼的哭声
家长会结束后的第一个周六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悦还沉浸在昨晚温暖的余韵中,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起,尖锐得像划破晨雾的警报。她迷迷糊糊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傅滢滢父亲带着哭腔的嘶吼:“李老师!求求您快来!滢滢要跳楼!在锦绣小区的天台!”
“什么?”李悦瞬间从床上弹起,睡意全无。她颤抖着手指点开班级家长群,消息已经刷了几百条,几张模糊的现场照片和一段短视频刺痛了她的眼睛——视频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天台边缘,双腿悬空晃荡在十几层楼高的空中,正是班上那个总是缩在座位最角落、连回答问题都细若蚊蚋的傅滢滢。
第一节:奔赴现场
李悦连外套都来不及扣好,抓起钥匙就往门外冲。深秋的冷风灌进衣领,她却浑身冒汗,一边跑一边反复拨打傅滢滢父母的电话,听筒里始终传来混乱的哭喊声和刺耳的警笛声。“李老师,我们在锦绣小区三号楼天台!她不肯下来,谁说话都不听啊!”傅滢滢父亲的声音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夹杂着傅母崩溃的尖叫。
十五分钟后,李悦跌跌撞撞跑到小区门口。警戒线已经拉了三层,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都仰着头朝楼顶张望,议论声里满是焦灼。消防队员正忙着给气垫充气,橘红色的气垫在灰蒙蒙的晨雾中格外刺眼。她挤过人群冲到警戒线前,一眼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傅滢滢父母——傅母哭得几乎晕厥,被邻居扶着靠在墙上;傅父则抓着头发蹲在地上,见到李悦的瞬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扑过来,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胳膊:“李老师,您可来了!滢滢她...她就听您的话啊!”
李悦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天台边缘的身影那么小,风一吹仿佛就要飘起来。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这个在家长会“星光展示台”上,因为一幅画着猫咪的水彩画被表扬时,脸颊泛红的女孩,此刻正站在生死边缘。
第二节:僵持的绝望
现场指挥的张警官迎上来,眉头紧锁:“您是李老师吧?孩子父母说她在学校最信任您。我们的谈判专家和她聊了二十多分钟,她一句话都不说,就抱着膝盖哭。您看能不能试试?但千万注意,别刺激她。”
李悦点点头,目光死死盯着天台上的身影。傅母这时缓过劲来,哭着拽住她的手:“李老师,都怪我们!昨晚家长会回来,我和她爸说她期中考试成绩又退步了,要把她的猫送走,再没收她的手机,让她专心学习...她就躲进房间没出来,今早我们发现阳台窗户开着,人已经不在了,调监控才知道她跑到天台来了!”
李悦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傅滢滢的作文本里,几乎每篇日记都在写她的猫“元宝”——“元宝会蹭我的手心,会在我写作业时趴在旁边,它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家长会时,傅滢滢的父母全程皱着眉,看到女儿的画作时,只冷冷地说了句“净搞这些没用的”。
天台上,谈判专家慢慢退了下来,对张警官摇头示意。傅滢滢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头埋在膝盖里,偶尔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对楼下的一切都置若罔闻。阳光慢慢升起,却照不进她周身的绝望。
第三节:“李老师,他们不要元宝了”
在警方的护送下,李悦顺着狭窄的楼梯慢慢走上天台。风比楼下更烈,刮得她脸颊生疼。她不敢靠得太近,在离傅滢滢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得像清晨的阳光:“滢滢,我是李老师。”
女孩的肩膀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抬头。李悦深吸一口气,没有提成绩,没有说“别冲动”,只是轻声提起那个藏在女孩心里的牵挂:“我记得你在作文里写,元宝最喜欢蹲在窗台晒太阳,还会偷舔你放在桌上的三文小鱼干,对不对?上次你画的元宝,眼睛画得特别亮,就像有星星藏在里面。”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女孩的防线。傅滢滢猛地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李老师...他们要把元宝送走...说它耽误我学习...还要没收我的手机,不让我和任何人说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泣不成声地诉说着积压已久的委屈,声音里裹着撕心裂肺的绝望,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他们从来只看成绩单,这次期中我数学少考了十分,我爸把我的试卷揉成一团砸在我脸上,骂我‘没用的废物’,说我对不起他们花的补课费。我想跟他们说,我那天发烧了,头很晕,可他们根本不听,只说我找借口。”她蜷缩了一下,仿佛又感受到了当时的屈辱,“我画了画想给他们看,是元宝蹲在窗台上的样子,他们扫了一眼就扔在一边,说‘净搞这些没用的,不如多做两道题’。上次我生日,说想要一本画集当礼物,他们却给我买了三套习题册,说‘这才是对你好’。”
“元宝是三年前我从路边捡回来的流浪猫,那时候它才巴掌大,冻得直发抖,我偷偷把它抱回家,用我的零花钱给它买猫粮。它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写作业到深夜,它会跳上桌子蹭我的手;我被爸妈骂哭躲在房间里,它会蜷在我怀里打呼噜。”傅滢滢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嘶吼,“可他们说它耽误我学习,昨晚就打包好了猫笼,说今天要把它送到乡下亲戚家!还要没收我的手机,说以后除了上课和补课,不准我跟任何人联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连喜欢的东西都留不住,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们根本不爱我,只爱成绩好的孩子,如果我考不好,我就什么都不是!”傅滢滢说完,身体又往边缘挪了一寸,单薄的背影在风里晃得像片随时会坠落的枯叶,吓得李悦心脏都要跳出来。
第四节:信任的托付
“滢滢,看着我。”李悦缓缓蹲下,让自己和女孩的视线平齐,声音坚定而真诚,“老师向你保证,元宝不会被送走。我刚才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她已经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元宝,等你回去就能见到它,好不好?”
傅滢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真的吗?他们从来都说话不算数...”
“真的。”李悦慢慢伸出手,掌心向上,像在邀请一只受惊的小鸟,“老师从来没有骗过你。你看楼下,消防叔叔已经铺好了气垫,你爸爸妈妈就在下面哭,他们其实很担心你。但现在,我更担心你会冷,会害怕。过来好不好?我们一起下去接元宝,再去吃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傅滢滢盯着李悦的手看了很久,那只手温暖而稳定,像她小时候不小心摔倒时,奶奶伸过来扶她的手。终于,她颤抖着抬起手,一点点朝李悦靠近。当李悦紧紧握住那只冰凉刺骨的小手时,立刻用力将她往安全区域拉。身后的消防员迅速上前,将女孩牢牢护在怀里。楼下瞬间爆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和掌声,傅母当场哭晕过去。
第五节:心灵的守护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心理医生给傅滢滢做了全面检查,诊断结果是重度抑郁症,伴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更让人揪心的是,傅滢滢拒绝和父母说话,连医生的询问都不肯回应,只是蜷缩在病床上,眼神空洞。
“她对您有很强的信任感,这是目前最重要的突破口。”医生拉着李悦到走廊,语气凝重,“现在必须先建立她的求生意志,配合药物和心理治疗,否则情况会很危险。”
李悦点点头,回到病房,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没有逼她说话,只是轻声给她讲班里的趣事:王磊又帮同学修好了椅子,谢晏带了自己种的薄荷到教室,林晓雪画了一幅新的画,说要等她回去一起贴在文化墙上。慢慢地,傅滢滢的眼神有了焦点,偶尔会轻轻“嗯”一声。
直到傍晚,傅滢滢才小声说:“李老师,我怕治疗没用...我还是学不好...”
“学习好不好,从来不是衡量你价值的标准。”李悦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你善良,有爱心,画得一手好画,这些都是你的闪光点。治疗就像给受伤的小花浇水,需要时间,但老师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等花开,好不好?”
当晚,李悦和傅滢滢的父母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她把女孩的委屈和绝望一字一句转达,拿出傅滢滢的作文本,让他们看那些写满孤独的文字。“成绩重要,但孩子的命更重要。”李悦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有力,“她需要的不是批评和压力,是陪伴和肯定。如果你们愿意配合,我们一起帮她;如果不愿意,我会向学校申请,联系社工介入。”
最终,傅滢滢的父母红着眼眶答应了:留下元宝,暂停给孩子报的补习班,每周陪孩子去做心理治疗,每天抽出一小时和孩子聊天。
离开医院时已是凌晨,深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李悦裹紧外套,突然深刻地明白,教师这两个字,不仅是传授知识,更是在孩子濒临深渊时,伸手拉住他们的那根安全绳。她掏出手机,在教育日记里写道:“家长会的温暖还在心头,却被一场危机浇醒。教育从来不是锦上添花,更要雪中送炭。当孩子觉得全世界都抛弃她时,让她知道,至少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守护她,这就是教育最原始的力量。”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带着泪光,却异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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