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带山下的人上来是临时决定的，空房间内积攒了一层灰。乔伊纳从镇长那借来钥匙开门后有点不好意思，帮着几人简单清扫了一下，起码变成了能住人的状态。
好在暖炉还可以用，路翊和鲁弗斯帮暗精灵姐弟也点起了炉子——他们俩一直住在树木繁茂的地下二层，四季都和春天一样温暖，又不像其他暗精灵需要去地上轮值，所以对这东西的使用方式一无所知。
距离炉子点上到屋子热起来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路翊只见一转头的功夫，暗精灵姐弟已经瘫在床上睡死过去，可见这一路爬山吃饭让他们累到了什么程度。
路翊和鲁弗斯好心地给两人拉上被子关门出去，在简朴的客厅里晃悠了一圈研究雪山上的木材和工匠水平，这才回到房间休息。
他们一觉醒来，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估计睡了起码七八个小时。但另一间客房里暗精灵姐弟睡得如死一般寂静，两人对视一眼，决定抛下他们出门去要点吃的。
打开房门，果然如乔伊纳所说的，门口站了两名穿着厚棉服和繁复珠链头饰的青年，应该就是所谓的守卫了。听到背后的门响，他们猛地转过头，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们好。”从来没见过外来人口的青年紧张地说道。
“你好。乔伊纳还在办事吧？别紧张，我们只是想要点食物和水，可以的话能找个人带我们两个在镇子里走一圈吗？”
“哦，好……你的雪山语真的说得很地道。”本地青年瞪大眼睛，忍不住夸赞路翊的口音。
乔伊纳特意嘱咐了虽然要看守外来人员，但是不能让他们感觉被监禁了，两名青年态度十分尊敬。很快其中一人就将提前准备好的水和面包果酱递给他们，还有一罐鱼肉罐头和腌黄瓜。
路翊欣然收下。看来和斯佩差不多，雪山的冷食简餐也就是面包夹一切，虽然看起来质朴了点，不过起码面包还算松软，很好入口。
两人将食物留在客厅的桌子上，给暗精灵姐弟写了个纸条。免得路翊还没回来，人生地不熟的两个小家伙想要口吃的都没法和门口的当地人沟通清楚。
做完这些路翊才和鲁弗斯披上外套，跟着其中一个主动承担导游职责的青年离开屋子观光。
奥伊米亚康镇的夜晚比斯佩的城市要黯淡，可能是房子之间隔得比较远，路上的路灯烛火也少，不注意脚下的话很容易被雪堆冰块绊倒。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吗？”路翊经过几家看起来是餐厅的建筑，透过门上的窗户往里面张望，见里面没几个客人，好奇地询问。
“是啊。我们吃饭很早，起得也早。你这个时间想观光，确实没什么能带你看的东西。”
青年无奈道，路翊和鲁弗斯看着早早关门的杂货铺和铁匠铺等商店，发现雪山上为了保暖和密闭性，建筑普遍都没有做大橱窗，锁上门后很难看清楚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还亮着灯的除了居民住宅就只有寥寥几个酒馆了，路翊身上没有当地货币，也没从山下带什么行李上来，他看着带路的年轻看守就不像个有钱人，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家请客，决定还是明天继续坑乔伊纳去。
最终在黑漆漆的镇子上大致逛了一圈，耗时约四十分钟。
路翊估算了一下面积，确认奥伊米亚康镇不算大，不过规模还算可以了，该有的设施都有，区域划分做得也很不错，除了完全没考虑到会有外来人员，显然是有成熟的规划的。
“差点忘了介绍最重要的地方了，”本地青年远远地指着一个相当气派漂亮的尖顶建筑，兴冲冲地对路翊自豪介绍道，“我们伟大的奥伊米亚康教堂，和其他山上的缩小版雕塑不一样，这里放置的可是等身大的人形雕像，特别宏伟气派！”
“呃，真棒。”路翊也不知道对于另一位神灵的雕塑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几乎全封闭的模式让雪山居民对于自家女神的信仰心比斯佩人纯粹许多。青年热情地邀请路翊和鲁弗斯进去做一个睡前祈祷。
鲁弗斯有些犹豫，但路翊在旁边说了句“算了，来都来了”就跟着青年往教堂里走，鲁弗斯也只能紧跟着路翊走了进去。
教堂内部充斥着空灵的氛围，在几排长凳之前是可以供人跪下祈祷的编制风软垫，建筑的尽头则是青年口中所说的女神雕像。
他说“等身大”，路翊还以为也就和普通人类女性差不多高，没想到这座雕像足足有近三米，雕刻精致，不论远观近看确实都很宏伟。
路翊本着一半参观，一半参考同行运营模式的心态，主动问道：“原来雪山女神这么高大吗？”
青年点头道：“这只是祂人形的状态之一。你看祂的裙摆和身躯，随时都可以化为风雪与山峦。祂的本体就是我们居住的雪山本身，不光是主峰，这一望无际的所有雪山都是祂。我们的食物、住处都来源于此。所以信仰祂是每一个雪山居民的本能和职责。”
说起自己信仰的神灵，青年无比虔诚地在心口比划起雪花状的祈祷手势。
路翊“哦哦”地快速点头。雪山既是神灵居所，又是神灵本身，这一点倒是和地下城的概念差不多。
相比之下完全不将浮空城显露在斯佩居民面前的光明女神就明显更加有距离感，但是由于宗教和王权几乎并立，全国推广普及下，信徒肯定比他们两家多多了。
看到路翊只是安静地听自己宣传，青年有些迟来的尴尬，放下手道：“……呃，我听乔伊纳说了，你们是从雪原外来的。有自己的信仰。”
“是的，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改信。不过别在意，听你说雪山女神的事很有趣，只是听一听也不算背叛神灵吧？”
“嗯，也是。你们不介意的话就好，”青年挠了挠发梢，问道，“你们是从斯佩来的吗？我从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书籍上看到过有关斯佩和光明女神的传说。虽然我不信仰祂，但祂似乎也是位好神，庇护了大陆上的人类免受邪恶的地下城黑暗女神侵害，十分强大。”
“……”
路翊用力眨了眨眼睛，自我介绍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这天要怎么聊下去啊！
“哈哈，确实好像听说过这么一回事。”路翊非常含糊地糊弄过去了，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和这位有刻板印象的当地居民宣扬自己是地下城神灵代表的事。
前任们留下的烂摊子和坏名声都要自己来背负。这神当得也够不容易的。
青年没有察觉到路翊的尴尬，让两人等他一下，来到前面的垫子前跪下祈祷，期盼明天也是安静和平的一天。路翊站在后面，趁此机会和鲁弗斯轻声转达了刚刚的对话内容。
鲁弗斯听完了皱起眉毛，明显地变得相当不服气，为自己的恋人感到委屈。
“好啦，他们都在这地方关了几百年，好几代了，又不知道我的事。我毕竟是去年才上任的嘛。”路翊看到恋人为自己鸣不平，原本郁闷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反过来安慰他。
“我担心他们得知真相后会对你不礼貌。”鲁弗斯忧虑地用斯佩语小声道。
他并不独断地希望全世界的各个种族都信仰地下城，但最起码他们不应该把以前的家伙做出的暴戾行径归到路翊头上。路翊绝对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善良神灵。
不光善良，大部分时候还很英俊、可爱、闪耀着光芒……
鲁弗斯忍不住套上恋人滤镜从各方面欣赏着路翊。
他不需要说明，路翊也能从对方绿色的眼睛中映出的倒影明白他在想什么，笑着过去捏了捏鲁弗斯宽大的手骨，小声道：“你这么帮我说话，我很开心。不过印象这件事一旦成为负面的就很难更改了，我不介意慢慢改写地下城在别人心里的形象，几年或者几十年都可以……”
但你得一直陪着我。路翊有点不好意思将这句话说出口，在心里默念道。
鲁弗斯靠近他，像是与他共用一颗心一样坦然道：“好，不论要花多少年时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鲁弗斯……”
路翊心口顿时比早上吃那碗热乎乎的萝卜焖旅鼠时还要温暖。
就当两人站在虔诚祈祷的当地青年身后几米处，旁若无人地冒起甜蜜的粉红泡泡时，路翊突然感到一股冰雪般的寒意。
他抖了一下，被牵着手的鲁弗斯当然立刻察觉到了，急忙问他：“怎么了？”
“好像有人……”
路翊愣了几秒，匆忙四处转头查看。这里明明没有其他人，但他却感觉到了一股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
这是……
不会吧……
他顺应身体本能的直觉，感受到了类似于魔法波动的无形之物，缓缓抬头看向教堂深处那座气派雄伟的雪山女神雕像。
浑身洁白的雕像是用大块的石头制成的，全身找不到拼接的缝隙。路翊一路从下上移视线，感受到了越来越清晰的注视感。
就算雕刻得再传神，雕像的瞳孔也不可能像真人一样生动。路翊将视线对上雪山女神的双瞳，恍惚地感觉到强烈且尖锐的魔法气息。
那股难以描述的气息中并无恶意和敌视，只是带着淡淡的警告，却极具压迫感。
路翊“呃”了一声，尝试性松开了鲁弗斯的手掌。
不快的气息这才渐渐散去了。
“……”
什么意思？另一位神灵在自己的教堂里和恋人亲昵，在监控室浏览领地状况的雪山女神感觉被轻视了？
“有人？在哪里？”鲁弗斯因为路翊松开了自己的手，以为会有什么袭击，后悔自己没把大剑带出来，只好伸手摸向腿上皮绑带里插着的短刀。
“……已经走了。感觉祂心情不太好……”
路翊尴尬地说道。
“祂？”鲁弗斯惊讶地看向路翊，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词语。
路翊点点头，懊悔地想着：谁知道雪山女神真的在通过自己的雕塑查看情况啊！
他还以为这个世界的神灵都和光明女神一样，喜欢当甩手掌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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