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遇上了一点小意外，但食物不能被浪费。
路翊惋惜地想起那几枚为了制造混乱形势而被刻意丢在地上的鱼饼，衷心期盼那位少年没有返回去掸掸灰尘就给他们再放回盘子里端出第二次。
起码也得重新烤一边高温杀杀菌吧？
不久后对方端着同样的盘子出来了，路翊分辨了一圈，看得出鱼饼的形状都不一样了，心里想着“还好还好”。
但作为一家坑人的黑店，这家店的食物水平还真不赖……
他和鲁弗斯满脸笑意地礼貌道谢后，明显那个小男孩动摇了，端着盘子的手抖了抖。
路翊假装没看到他的反应，用叉子直接插起一块硬币大的鱼饼，小口地咬了一下，查看横截面里的蔬菜丁。
胡萝卜碎、菜根、这些都是脆的。混入其中还有一种口感沙沙的东西。
路翊又咬了一口蹙眉分析。好像是类似山药的食材……？
这么看起来南大陆的作物还真是丰富。比天天只能啃黑面包大土豆，研究番茄的八百种吃法的北境人伙食好多了。
当然，只要不是顿顿都吃，他对土豆和番茄同样表达喜爱和尊敬。黑面包不在其列，那玩意吃一口都是对自己口腔的折磨。
“唔，你吃吧。我少吃点，等下可能要稍微活动一下，肚子里装太多东西会让身体迟钝。”
鲁弗斯已经一口一个小鱼饼两枚下肚了，看到路翊还在那细细咀嚼，他不得不停下了叉子、免得盘子里的东西被自己吃光。
“这个沙沙的、微微黏但还没有变成粉状的食物……我很感兴趣。等下我要问问主厨女士——当然，是指一切搞定之后。”路翊惋惜地小幅度在指尖挥舞了一下叉子，稳稳地将剩下两枚鱼饼一起插起来，共同送入口中。
这个硬币大小的小零食算为数不多他可以豪迈吞入的玩意了。
“请帮我结账。”路翊抬起手，对柜台里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少年高声道。
那孩子一激灵，柜台里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大概是调汁饮料的铜杯和搅拌棒被他撞掉了。
很快他拿着账单过来，脸色不太好但语气听起来很正常：“在这里，客人。”
路翊接过来后，瞪大了眼。没想到这家店的黑心程度比他想象得还高……刚刚菜单上标注着的价格都没有单位，他们理所应当地以为是铜币，现在到了账单上所有菜式却明晃晃地变成了银币，甚至还附加了柠檬水的服务费……
看来这家店也知道不会有回头客，干脆一坑到底？路翊叹服地看了少年一眼。
“客、客人……？”少年紧张地吞了口唾液，示意路翊还没掏钱出来。
演戏演的全套，路翊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鲁弗斯，示意他按照正常流程走下去。不擅长谎言的鲁弗斯只能用略显浮夸的姿势在自己的口袋里掏来掏去，用干巴巴的困惑语气说道：“啊……钱袋去哪了？”
路翊“欸”了声：“不是一直放在你那里吗？”
“嗯、嗯。理论上是，但好像真的没了。我保证出门前带上了。”鲁弗斯语调平稳中夹杂着惊叹，无奈地看向路翊。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怎么会这样！”路翊抱歉地看向少年，对这位摸走了钱物的罪魁祸首道歉：“对不起，我们的钱袋似乎不见了……”
少年猛地倒吸了口气：“这、怎么办？这对我们来说是笔不小的钱！”
“我去旅馆找找？”
路翊话还没说完，果然后面那群混混似的男青年们就拉开椅子围了过来。
“嘿，你们是想吃饭不付钱吗！？我们可是这家店的常客了，小哈维尔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你们来旅游不会把所有钱都带在身上吧？我正好就是这附近的管理者，你们必须去一趟当地街道管理处登记后还钱，别想跑！”
他们满口本地语，理论上路翊应该听不懂，所以他没有站起来，只是困惑地看着他们。
鲁弗斯是真的听不懂，只能让路翊无声地翻译传达给他。
果然是这种发展走向啊……他叹了口气，站起身看了一眼明显在男性围过来后退后了两步的“小哈维尔”。
哈维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店里的动静闹得不小，从头到尾作为餐厅负责人的那位主厨却没有出来看一眼，这很不符合常理。
路翊和鲁弗斯对视一眼，只能遗憾地将这位做菜特别美味用心的女士也一同划入了知情同伙的范畴。
原本气势汹汹拍着桌子的男人见鲁弗斯突然站起来吓了一跳。这红头发的家伙足足比他们高了一个头。
但想到自己这边有八个人，而且鲁弗斯还要顾及着对面这位漂亮贵族的安危，他们又一次放心下来了，继续蛮横地大声要求两人乖乖跟着他们去“办事处”，说着还扯了扯胸口的徽章。
路翊仔细看了看那枚印着海鸥的铜色金属胸针，他下午逛吃的时候确实打听到这座临港城市的代表物是海鸥没错，但这不能证明这些家伙们就是正牌货。
“先、先生们。麻烦和他们走吧，不然，很麻烦……办事处有说北大陆语的人。”哈维尔用斯佩语小声叮嘱了一句。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走一趟吧。”
路翊说着也站了起来，慢悠悠地理了理衣服，把草帽又给戴上了。
那些男人们看到路翊摇晃的耳坠和手上的戒指首饰看得眼睛发直，或许已经想象到等下要如何分赃，将鲁弗斯和路翊围在中间呼呼啦啦地带出门，沿着巷子往更深处走。
路边的灯忽闪忽灭，幽暗的巷子顿时变得更加难以看清路。路翊四处观察路一下地形，拉着鲁弗斯问他：“这边会不会很难活动手脚？”
“确实太狭窄了，还被这群人围在中间。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还是再观察一下情况吧？”鲁弗斯停顿了一下，低声问他，“不在店里动手是为那对姐弟考虑？”
路翊想了想，承认道：“等下这边结束了再去盘问他们好了。虽然被骗很心痛，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破坏一家餐厅啊，尤其是一家做饭很好吃的餐厅……”
“喂，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们可别想跑啊……”
不是每个给他们盯上的家伙都傻到反应不过来被坑，但大部分有钱人刚到这边人生地不熟，都会选择拿钱消灾。偶尔有那么几个死脑筋的，到了阴森森的办事处吓唬一顿就好了。
但这两个人和之前那些家伙很不一样，虽然也在观察情况，但是既不紧张也不害怕，悠闲得和在餐后散步一样。
路翊从装傻这件事上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乐子，歪了一下头，用他能想到最“人傻钱多”的神态冲他们展示了一个无比单纯的笑容。
“妈的，这俩人搞不搞得清状况！？一句南大陆语也听不懂。真恼火。早知道把哈维尔带上了，那小子除了手快也就这个优点了。”带路的男人警惕地嘟囔了一声。
“管他们呢。有钱就行……嘿，真别说，哈维尔其实还有个别的优点嘛。”
“我懂我懂，有个漂亮温柔的姐姐，是吧？莫妮卡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女人……如果头脑不那么固执就更好了。”
“你不懂，那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
路翊微微张了张嘴，看着一群醉醺醺的男人语气暧昧地讨论起那位有着深棕色细卷发的主厨女性，心里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了上来。
也不知道这对姐弟的亲人在哪里……
“到了，快进去登记。”带路的人没好气地指着一个门说道。
路翊无语地看着挂着破烂门派的“办事处”，心想这可真是阳谋。这种地方谁会信啊？
推开门后里面的情况更加离谱，三三两两的男人聚在一起打纸牌，其中甚至有裸着上半身把脚翘在桌上的家伙。路翊因为屋内的气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其中的一个人看到路翊和鲁弗斯的身影后”嘿”了声，用一口流利的斯佩语对着他们问话：“你们欠了哪家的钱？不是本地的吧？过来登记。”
路翊看着肤色白皙的男子疑惑道：“这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北大陆来的？”
那人哼道：“真是没紧迫感的贵族啊，这儿不是你的老家了！快点交钱，交不出钱就填你住的地址，我们带你回去取钱！”
路翊抱着胳膊对鲁弗斯道：“为什么每次他们都认错？明明我只是个平民，你才是‘前贵族’来着。”
鲁弗斯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询问路翊的意见：“你觉得现在能动手了吗？”
路翊在对面困惑到难以理解的目光中点点头：“看起来现在确实不好沟通。还是动手吧。”
这回听不懂话的换成对面了。
那群傻愣愣地等着押送两人回旅馆取钱的男人们完全没处在警戒状态，还在吊儿郎当地和彼此聊天打趣，结果下一秒一道红色的残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破旧的办事处风景突然变成了不熟悉的天花板，男人的眼前只有破旧的风扇在嘎吱嘎吱地转着。
“你们……！快，把那个长头发的男人抓住！”
负责人愣了一下，慌张地大喊起来，但他扭个头的功夫却发现路翊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和鬼魂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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