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那店老板正讲到气氛高|潮处,细密的寒意从木窗渗进来,爬在祁兰后颈。

祁兰呼吸却忽然一滞,脏腑俱痛,血液似沸腾灼烧起来,霎时将他脸色烫得惨白,呕出一口血来。

瞿修大惊:“这茶有毒!”

店老板被他这个样子给吓坏了,左看看瞿修,右看看祁兰,结巴着:“不不不……没、没毒、没毒……”

祁兰面目狰狞,腹中像有只手在乱掏一气,疼得他喘不上气来,他咬着牙说:“……不是他。”

虢国天子秦成尚未继位时是三皇子,并非太子。直到一个雨夜。

那日天似乎也有感召,雨下得格外大,与此时的通州无异,白日里便黑了天,唯有阵阵响雷把都城滁阳照得惨白。商户早早关门,大街上空无一人。

秦成冒雨带三百精兵深夜入宫,于端瑞门与太子秦泓的人马遭遇,打斗中秦泓被乱剑射死,太子兵群龙失首,很快被剿杀干净。秦成领兵深入,终于在丑时掌控皇宫。

短短一夜,太子党被暗中斩杀,无数人死于梦中,滁阳内城血流成河。

但次日太阳升起时,砖石路面干净如洗,夜里的恐怖悉数被雨水冲了个干净。

那天夜里,祁兰就在秦成身边。

也是在那天夜里,内阁太子一派的祁琛、祁燕父子于家中被刺身亡,府中妻女下人共二十一人无一幸免。

那夜之后,祁兰时时惊怕,于连绵的噩梦中患上一种浑身作痛的病症,问诊的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就连江湖医生都给请来看了,别说治好,根本是越医越差。直到一和尚来到府上,说他这叫赤血症,无药可治,但发作时吃冷食,越冷越好,便能压制。

祁兰飞升得糊涂,倒把这事给忘了,往常是淳华为他备着冰镇的吃食。

祁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乱糟糟的:“醒了,醒了!”

一个身着青灰色道袍、戴着墨镜的人说:“我就说能治好他。”

店老板:“你这瞎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瞎子唇角上扬,笑容轻佻:“下回有事还找我,给你打折啊。”说着转向瞿修:“公子,救人一命,白银五十两。”

瞿修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抢?”

祁兰扶着床坐起来,想来方才自己应当是疼昏过去了,这会嘴里泛着一股苦气,他问瞎子:“你给我吃了什么?”

“雨水而已,”瞎子说,“可惜你之前的大夫只略懂皮毛,这病已拖了太久,很难治好了。”

祁兰:“这病能治好?”

起初他也想着要治好,但后来觉得能压制已是幸运,当初日日夜夜疼痛难忍,苦不堪言,实在有要死的心。

且看那些个大夫皆无办法,祁兰对治愈一事早就不抱希望。

“能,当然能。”瞎子说。

祁兰见他没有后文,再想到他方才开口就是五十两,对他的说法又将信将疑起来,试探道:“那我得的这是什么病?”

“五百两。”瞎子说。

祁兰:“……”

果然是骗钱的,再仔细一打量,这瞎子虽高,却要倚着花篮站着,弯腰弓背,面相轻浮,浑身上下透露着不靠谱。

何况五百两……莫说是现在的祁兰,只有一包瞿修接济的碎银,就是生前万人之上,要拿五百两,也得仔细琢磨。

“那算了。”他道。

他说着起身,赤血病好就好在发作突然,好得也快,眼下已无大碍。

见他确实无事,店老板也松了一口气,便又闲聊起来,交谈中祁兰听说那瞎子是数月前来通州的,居无定所,以算命为营生,还兼职要饭。

若有人给他吃食,他便免费为对方算上一卦,虽然人看着不大正经,算得倒很准,且有点本事。

三月前,通州有一富商五岁的女儿走丢,那富商与夫人恩爱万分,半百之年只得一女,百般疼惜。可那日就是带着夫人与女儿出门,在街上看首饰的功夫,一眨眼女儿就不见了,派出所有家仆,把通州城都给翻遍了,也没找到踪迹。

通州当时流行一传说,说有一种邪祟名为“黄头鬼”,专爱吃小孩,尤其是小女孩。黄头鬼偷小孩是毫无踪迹,常有大人带着孩子出门,说只一眼没看着,那孩子就没了,之后再怎样寻都无踪迹,那便是黄头鬼干的。

这黄头鬼吃小孩从不过夜,只要天黑,那富商的女儿便是凶多吉少了。

夫人一听便昏厥过去,那富商哪能白白让女儿送死,便发布告示,寻各方能人帮助,只要能找到女儿,便有重赏。

金钱诱惑,当天下午富商府上来人便络绎不绝。

那富商一看,自以为有希望,对来者皆好茶好久招待,未曾想直到太阳西斜,家仆按照来人的指示又翻遍了各处,仍是一无所获。

到天黑时,富商渐渐失望了,他瘫坐在椅子里,仍吩咐家仆对来人好生招待,可自己却寻了个僻静处兀自伤心去了。

直到月圆时分,有两刻钟无人上门,家仆正欲关门,却见一瞎子不知何时就站在门口,悄无声息,形如鬼魅,把家仆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见了鬼了。

熟料那瞎子却说:“我有办法找到府上小姐,但得见你们老爷一面。”

家仆听了,不敢擅做决定,派一人去找那富商,这期间瞎子对另一人说:“你家里要有事发生,给我十五两,我就告诉你如何化解。”

这话术与江湖骗子无异,那家仆并不信他,待另一人回来报信,说老爷要见此人,把瞎子请进屋去。

富商对瞎子并不大信,因下人通报说来人是遮着眼睛,拄一竹棍的瞎眼算命先生,却又说此人要“见”自己一面,瞎子见人,实在笑话。

但眼下女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只见那瞎子与自己才一照面,就道:“老爷这院子里可是埋过什么东西?”

富商是最近三年搬来通州,院子是后买下的,买时就已建成,未听说这里埋过什么。

那瞎子又说:“你听见了,你找错人了,你在这埋了十三年,人家才来了三年,你不能乱抓人。”

这话富商今日也听过几回了,倒不觉得新鲜。

只见瞎子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撒在地上,说来也奇怪,按常理钱落在地上,是不会滚得太远,可这一把钱才碰到青砖,就像是被风吹着似的四处奔散,很快没了踪影。

瞎子问:“后院可有棵老树?”

富商称是,后院确实有棵老树,但知道这事也算不上神通,他家里进出的人许多,随便打听便能知道。

“去老树那看看吧,”瞎子说,“小姐已经被还回来了,但有个条件,需将黄金三百一十二两埋在找到小姐的地方。”

富商连忙遣家仆一同去看,果然发现女儿就在柳树下躺着!他连忙对瞎子道谢,命人取银票来赠予恩公。

“这事到这还没完,”店老板讲得口干舌燥,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才接着说,“还记得那个守门的家仆?此事过去三天后,那家仆家里的房子忽然塌了,除了他当日在府上幸免于难,一家老小全给压死在砖石下!”

经此一事,人人都知道通州瞎子有些真本事。

店老板也是念及此处,这回暴雨见瞎子无去处,便暂时收留了他,权当积德行善,望神仙看在这份上能照应他。

祁兰心说你不知道神仙过的也是苦日子,没钱连饭都吃不上。

茶馆的后院是店老板自己住的地方,搭成个四合的造型,中间是露天的院子。

听他讲完瞎子的故事,祁兰出去院子里透气。

这雨好似从天上泼下来的水,下得连成了片,天黑得像一团墨,唯有挂在廊下的灯笼照亮一小块地方。

祁兰看见院子里水已积到膝盖深,不好的预感隐隐萦绕在心头,如此下去,通州必发大水。

发水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水后发瘟疫,要苦了百姓。

青灰色道袍的人影在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露了个影:“他讲完故事了?”

“讲完了。”祁兰道,他借着灯笼的亮打量对方。

这瞎子细看其实生得细皮嫩肉,不像风餐露宿的样子,道袍也不像寻常道士那般朴素,反而是花样繁多,领口、衣摆处均有金线绣着纹样。

普通百姓或许看不出,但祁兰生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认出他身上的衣服是由滇云布制成的。

滇云布来自滇山宓族,宓族是游猎部落,他们会一种“术”,用通话说叫屠污,是根据他们的语言变化过来的同音字。

屠污是祝祷祈福的术,滇云布就是在编织时被加入了这种术的咒文,咒文藏在织线的纹路里,平日看不出端倪,若是用火烧,灰烬里会留下文字的碎片部分。

在滁阳,滇云布由宓族进贡,因其特别,唯天子与亲信可用。端瑞门事变后,祁兰曾被赐予一匹。

“想不想听故事的后续?”瞎子问,看不见那张浮着笑意的脸时,他声音其实很好听,润而低沉。

祁兰:“那故事还没完?”

“那富商家的女儿后来疯了,”瞎子说,“他们一家对外宣称女儿受了惊吓,送去娘家休养。”

祁兰:“你怎么知道?”

瞎子转过头来,脸被灯笼照亮,莞尔一笑:“因为他找我帮他,他不舍得给那三百一十二两黄金,自然得不到个全须全尾的女儿,这天底下,尤其是鬼最讲信誉,他得罪了人家,还想让我再帮他一次,我也无能为力咯。”

祁兰:“……”

瞎子朝他走进两步,说:“这位……美人,好心提醒你,你将有血光之灾,若想化解,需白银二十两。”

祁兰:“……谢谢,我没钱。”

瞎子惊诧:“你方才可都听老板说了?”

祁兰:“什么?”

瞎子:“我算得准啊。”

祁兰:“哦,可我没钱啊。”

按照汇率,1功德换50碎银,可他现在连半分功德都没有,身上只有十两碎银还是替瞿修代管的,防止他们二人走失不好办事。眼下哪来的银子给这瞎子。

瞎子:“……我再说一遍,你有血光之灾。”

祁兰:“你再说一百遍我也没钱。”

瞎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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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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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飞升,却要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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