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芳风的指控,甘融一头雾水,但她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了。
虽然心里还是那个刚入职比起莱桑德兰没好到哪里去的菜鸟,但面上还是得装出大佬的气场。
她一比一复刻孙礼钏的神情,微蹙着眉头地问:“我怎么了?”
芳风深吸一口气,又回到淡然自若的模样,那张脸可谓是透着一股子惬意的风流味,连愤怒都很适合观赏——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可以依仗的人,否则他当下就可以掀桌。
“废话不多说,我知道你到底是想要什么,你不就是想把监测中心握在自己手里吗,现在,你成功了,敢死队都和狗一样围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哦!……你叫醒我妈妈,肯定是为了晋升仪式;既然如此,我们就是平等的——如果你不想和我鱼死网破的话。”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和甘融谈条件,对甘融又误解颇多,她从没把谁当狗过,不过是真心换真心。
好在甘融还真是个讲道理的人,低眸道:“加里布埃拉的沉睡,是为了保护你,还是为了避开我。”
也不是她自恋,主要是大家是一根序列绳上的蚂蚱,听芳风这语气恨不得生吃甘融的肉……这事还真戏剧性啊。
什么都没做就有人恨她了,这和走路上被小鸟的直/肠子淋一头冰淇淋有什么区别?
芳风却认为自己的恨有理有据,他已经死过一次,只要加里布埃拉不死他也不会死,况且他就是看不惯甘融!
蔺加三不曾对她下死手,大家都认为她们仅仅只是道路分歧,甚至有人还认为,蔺首席“当月内清剿指标低于标准”在给甘融铺垫,好让之后的全服通报顺理成章,是演出来给大家看的提拔戏码。
芳风就是这么想的,他还多一个猜测,并且,他有证据!
他昨天离开后就没有合眼,一直在周秘书长那里查阅相关资料,有关甘融的分析竟然有整整三百多张,他边翻,边回想起七八岁时惊鸿一瞥的赵广济。
太像了,这股子横冲直撞把世界当游乐场的劲。
周秘书长谆谆教诲秘书处最小的孩子:“此人看似淡泊名利、放荡不羁,实则心有千窍,比之赵广济更为神秘,不要招惹她。”
芳风点头。祝秉红却说:“我偏要招惹。”
她和执行任务的芳风、只是普通人的周陨不同,在甘融消失的那半年里,蔺加三或委派榊家或自己上阵,除去不少人,这些人看似普通,但也是遗留的暗桩。
牵一发而动全身。祝秉红已经感觉到了,现在的异能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芳风听着祝姨的分析,心下也是转了个百千回——蔺加三专门改动赵广济的遗产,煽动异能者的情绪,暗中默许献祭仪式重新启动,快速通过新序列,又在监测中心出事后立刻退出敢死队,冷眼旁观常驻家族与各大势力内讧,大大小小的摩擦闹到明面上已不可调和。
早做准备的妈妈与昏招频出的蔺加三组合在一起看,这些看起来毫无道理甚至莫名其妙的措施,都能看出蔺加三的想法:激化人类和异能者之间的矛盾,给甘融铺路。
他把利害关系想得深刻,由此就更恨甘融,这其中每件事,甘融都受益了。蔺加三如今的行为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她的昏聩无能反衬得什么都没做、完全不知情、路人背景板的甘融竟然微妙得,像个水平线上的正常人。
这两人就是一伙的!芳风忿忿不平,权力交接通常伴有腥风血雨——但怎么能是他妈妈的血!
芳风沉默了昂贵的三分钟。
甘融并没有不耐烦,主要是贵,烧钱她心梗,刚想开口催促,就听见芳风说:“你把她赶下来,也是她技不如人……我情绪失控,一时失言。”
赶下来。
这个用词很特殊。
加里布埃拉原本在那,甘融上去了,取代了她,才能说,被赶下来。
哪怕甘融只是有隐约的猜想,但她也不能露怯,三分疑问要说出十二分气势来。
她凌厉的眼神从芳风脸上扫过:
“虚构类异能者,每一阶,只能有一个人。”
芳风默认了。
他说:“你是怎么跨过那道坎的……你运气就那么好?我妈妈早就把本序列的启明之阶封闭了!”
启明之阶。甘融发送词条给尔伏,用一种晦涩难懂的眼神打量着他,淡淡道:
“多问几个人,自然就知道了。”
芳风眼角狠狠一抽,脸色有些苍白。
她一定是像威胁他一样掌控了监测中心,把所有人都五花大绑起来严刑拷打……这个疯子!
目前主流学派认为原罪时代对序列的研究远超于摇篮时代,因为赵广济焚书坑儒的事没少做,资料残缺到人们怀疑旧纪元是否真的存在?
该时代符合蔺加三的淘汰论,分得更加直接,甚至可以说残酷。
真实类是异能者入门,虚构类由弱至强分阶,其他异能者叫做不完整的进化失败物种。
至于普通人,则被称为食物。
那时最有名的组织,叫子慈会。
它首创序列的定义,然后是仪式的绘制——现有的圣殿借鉴了它,将某些小的召唤咒语改良用于提高生活质量比如不必洗澡、冬暖夏凉之类的小妙招,但子慈会只搞大的。
最常用的,就是把污染物或异能者炼化成武器……甘融隔空思考了下龙舌弓,突然觉得,有点冷。这把弓应当是采用子慈会的工艺。
分阶的晋升条件,命名居然非常诗意。
到达一阶称为“启明之阶”,一阶升二阶称“织梦者的苏醒”,二阶升三阶称“深渊回响”,三阶升四阶称“献祭”。
文化人就是诗意,启明之阶颇有自由引导人民的韵味,能想象出挥舞旗帜成为领袖的情状。
也可以形容甘融睡一觉,第二天起来看见黎明的日常。
尔伏自述他母亲是二阶,他也是。但众所周知作弊的母婴遗传是否大打折扣?尔伏又说蔺加三是四阶,难道异能晋升需要时间积累?目前,除了况其多和夜护,剩余的虚构类年龄都大于40。
甘融急于唤醒加里布埃拉,不止是为了序列晋升,也希望她能主持大局,毕竟阿芙乐尔这种新生代顶上去,不免到处碰钉子。
可是眼下见芳风有所误解,似乎不太甘心老实把原因告诉她,不免也有些担心起自己狂烧的钱是否值得。
“说些我不知道的,芳风,我耐心有限。”甘融把自己的话冠冕堂皇地翻译了一遍,“你说一条,你身上的狗绳,我松一根。”
“原罪时代的异种论,是正确的。”芳风微微垂头,“你仅仅只是摸到了门槛,威胁我算什么本事……我被当成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哪一条。”异种论是个大课题,社会学家据此有过很多条推论。
“每一条。”
“……”甘融真的很想扇芳风一巴掌,他长相随妈妈性子却是随翁延年,正事要兜五六个弯。
“刚才那条不算数。”芳风没再拿小命开玩笑,沙哑着声音说,“地心的奖励,会让故人魂归来兮,多的我不能再说。”
这条消息她已经知道了。
不说人话的周旋会让甘融破产,她撤了一根丝线,眉眼骤冷:“你走吧。”
芳风又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甘融一看时间还有24分,临时天问法庭不满一小时也按一小时收费,她转念一想,发了条邀请给孙礼钏。
这位代理人行事直率作风利落,甘融对她好感度极高,正巧她与太史家有矛盾……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又所谓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支持朋友暴打敌人。
孙礼钏来得很快,她脸上还有漫出的淤青,甘融问:“你没事吧?”
“小事。”孙礼钏抬眸直视甘融,“你要知道,接受我们的赔罪,那可是要跟SUN同床共枕了。”
说是赔罪,她也没有对不住甘融的地方,这是一种比示好更卑微的说法,SUN那方,默认甘融的优势要更多。
这不比死亡名单来得更真诚?甘融也很喜欢孙礼钏的高效交流方式,她说:“在此之前,我有很多问题,能否麻烦你为我解答。”
“知无不言。”
“《人类的焦虑》,你们用来做什么。”
“旧日支配者序列的晋升条件——特殊条件,本序列需要创造新世界的秩序,息壤,正是存放新世界的载体。”孙礼钏轻嗤一声,“呵……只不过,先成了你的缪斯。”
甘融立刻道歉。
“不必介怀。况且你确实也做了有益于人民的事,这事,SUN有敬意。”孙礼钏语调平淡,“本来一直想找个由头请你详谈的,毕竟,我们也没抢到地心。”
“你和太史家的那人,在争地心?”这半年过去外面又是天翻地覆,甘融并不认识那人。
“哦?你不知道?目前的热门竞争者是我、祝融、信天翁和太史甸。这代表什么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知道?至于我和太史甸为什么在现实里就打起来,不止是争地心,也是在——争气,死掉的异能者中,有三个人是我们的人,可是偏偏,最开始那四个,是她们自己送进去的。”
应锐意、阮软、致知和昭兆,是打窝时狠下心来投入水中的大料。
甘融瞳孔微微颤动。
她似乎是想象不到孙礼钏就这么大咧咧说出来,但孙礼钏其实也没有透露太多,她只是在提醒甘融,她们之间,至少现在没有任何利益纠葛,SUN方面愿意给出全部诚意。
“怎么不说话?你是无法描述,还是想对我动手,又或是,下意识逃避?字,SUN签了,洪水,我们都经历过。”
孙礼钏笔直坐着,她作为夜不收是极其称职的,“你不愿意接受,是因为你认为牺牲毫无意义,还是因为,对于人类整体来说,个体微不足道的事实。”
她咄咄逼人,甘融思考片刻:“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在想,我会不会有被害妄想?这些事情和我毫无瓜葛,可怎么都朝我来的。”
“确实如此,就像天灾,无人幸免。许多人如流水般死去,真就与你毫无关系?”
“……”
“不如,移步去不动点?”孙礼钏丝毫不委婉,“我的地盘,才能保障我的安危。”
武装部的总部,在第十地下城。
甘融看时间,刚好59分钟。
刚好,没浪费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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