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艾薇变得有些心神不宁。训练时常常走神，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塞拉斯显然注意到了。他没有立刻点破，只是训练时的要求更加严苛，仿佛要用绝对的疲劳填满她所有的思绪，让她无暇顾他。
直到一次“绝”的练习中，艾薇再次失败——她无法完全关闭感知，远处训练场方向传来的一声压抑、短促的疼痛“声”像一根针，刺破了她的专注。
她猛地睁开眼，冷汗涔涔，眉头皱起。
塞拉斯沉默地看着她，良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的心乱了，艾薇。”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因为那个揍敌客小子？”
艾薇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不敢回答。
“抬起头。”
她怯生生地照做。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冰层之下，似乎流淌着某种更深的东西。
“告诉我，为什么？”
艾薇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他……他的‘声音’……很痛。哥哥，他好像……总是在痛。”
她无法具体描述那首乐章里压抑的嘶鸣和冰层下的暗流，只能用一个最直接的词。
“……和我以前，在外面的时候……有点像。”
害怕，孤独，无所适从。
塞拉斯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他或许想起了艾薇初到揍敌客前，被外界“噪音”折磨得日夜不休、奄奄一息的模样。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然后，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之前的糖果，还有吗？”
她愣住了，茫然地摇头。
“去拿吧，零采买了新的。”
艾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硬，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
“控制好你的时间。还有，禁止去主屋附近，禁止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接触除他以外的任何揍敌客。感受到任何不适，立刻回来。”
“……是！谢谢哥哥！”
巨大的惊喜冲垮了不安，她跳起来，飞快地跑去办公室找零。
零秘书似乎早已料到，不仅准备好了糖果，还悄悄塞给她一小罐药膏。
“小姐，这是提前准备好的疗伤药。”
艾薇的眼睛亮得像两颗被擦亮的红宝石。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雀跃：
“谢谢零！”
拿好东西，她甚至顾不上多说，就跑了出去。奏在她身边快乐地飞舞，闪烁着温暖的金色光晕，像一颗跃动的小小星辰。
艾薇在那颗树旁找到了奇犽。他今天看起来更糟糕，脸色苍白，走路时左腿有点不自然的僵硬，整个人像一根绷得太紧、快要断掉的弦。
他看到艾薇，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有点意外，又有点别的什么。他故意想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前走。
艾薇赶紧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然后把怀里抱着的东西献宝一样递过去——首先是那盒漂亮的巧克力糖球。
这次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盯着那盒糖，又抬头看看艾薇，猫眼里不再是纯粹的戒备，而是混杂着别扭，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渴望。
“你怎么又来了？”
他强装镇定，语气还是有点冲，但底气没那么足了。
“那个凶巴巴的冰块脸居然肯放你出来？”
“嗯！糖果！”
艾薇点了点头，然后把糖盒又往他面前送了送。
他犹豫了一下，喉咙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默默接过盒子，嘟囔了一句。
“……真是搞不懂你。”
但他撕开糖纸的动作，比上次稍微慢了一点。
他们并排坐在树下，奇犽吃着糖，格外沉默，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嚼着巧克力糖球，周身的旋律低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那丝银光几乎被完全淹没。
艾薇看着他紧抿的嘴角和低垂的睫毛。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银发。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试探的意味。
奇犽整个人猛地一僵，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嚼糖的动作停了，猫眼愕然地瞪大。
他僵硬地坐在那里，任由那只微凉柔软的手在他发顶停留了短短几秒。
一股陌生而奇异的暖流，顺着那轻轻的触碰，笨拙却又执拗地渗入他冰封的情绪里。
艾薇很快收回了手，小声说：
“……奇犽，已经很努力了。”
没有安慰，没有怜悯，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因为她“听”得到，那压抑的乐章背后，是拼尽全力的坚持。
奇犽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得更深，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
奏安静地悬浮在两人之间，光晕化作了极其柔和的、水波般的浅蓝与暖金色交织的颜色，温柔地笼罩着他们。
那一刻，语言是多余的。
奏飞到他受伤的那条腿附近，光晕变成了柔和的、水波一样的淡蓝色，轻轻笼罩着那里。
奇犽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奏，又看看艾薇。
“它……在干嘛？”
“蓝色是安静的颜色。它觉得，这里需要安抚。”她指了指他的腿。
艾薇努力解释着。
“你的颜色，很安静。”
“颜色？” 奇犽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猫眼里带着真实的疑惑，“什么颜色？”
“就是……你给人的感觉，”
艾薇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手指无意识地比划着。
“像蓝色的，很深的湖水的颜色……虽然有时候上面有冰，但底下是流动的。”
奇犽怔住了，他看着艾薇，又看看那团散发着浅蓝色光晕的奏，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从来没有人用“颜色”这种话来形容过他。训练、受伤、抗性、暗杀术……这些冰冷的词汇才是他生活的全部。颜色？感觉？这太陌生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艾薇以为她说错了话，开始感到不安时，他才非常非常小声地，几乎像自言自语一样说：
“……今天的训练是电击。有点麻而已，习惯了。”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但艾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攥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不会说“以后不会痛了”这种假话，也不会说“你好可怜”这种空话。
她只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她的手指有点凉，他的也是。
他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差点跳起来，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猛地想把手抽回去，但动作做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僵在那里，没有拒绝她，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她凉凉的手指，贴在他同样冰凉的手背上。
艾薇将药膏强硬地塞进了他的手中。
艾薇看着他，抿嘴笑了笑，然后又想起零的话，小声补充道：
“那个，这个是我们家特制的药膏……零说，训练后……用这个会舒服一点。”
她指了指自己带来的、散发着清凉药草香味的药膏。
奇犽嚼糖的动作顿住了。他看了看药膏，又看了看艾薇，眼神里的别扭和伪装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慢慢褪去。
他扭过头，声音含混在糖块里，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轻。
“……哦。谢了。”
艾薇在他身边坐下。奏感受到两人之间流动的、平静中带着一丝暖意的情绪，欢快地在他们头顶绕了一圈，光晕变成了温暖的淡金色，像一小片被夕阳照着的云。
奇犽抬头看着奏，忽然含混不清地问：
“它好像会变颜色？”
艾薇点点头。
“嗯，奏，能感觉到心情。好的心情，是暖和的颜色……难过或者痛，就会变冷，变暗。”
奇犽若有所思地看着奏，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糖，忽然不说话了。
他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原来是某种可以被“看见”的东西。
沉默再次降临，但不再尴尬，而是一种舒适的、共享的宁静。
那一刻，他的“旋律”依然复杂，依然压抑。但那层厚厚的冰，仿佛被凿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沉闷的海水缓缓退去，那丝挣扎的银色微光重新透了出来。
这就够了。
对艾薇来说，这就够了。
——
时间悄然流逝，距离他们来到揍敌客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几天后，当艾薇第一次成功地在伊尔迷经过时，隔绝了那空洞虚无的影响，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塞拉斯站在原地，看着努力平复呼吸、眼中却闪着光的妹妹，久久没有说话。
然后，艾薇看见，她那一向如冰山般冷硬的哥哥，冰蓝色的眼眸中，竟缓缓氤氲起一层罕见的水光。他猛地一步上前，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冷冽的气息，却又是那么用力，那么真实。
“……做到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做到了，艾薇。”
艾薇愣住了，她能感觉到哥哥身体的轻微战栗。那一刻，艾薇明白了。所有的冰冷和严苛，都源于这份深不见底的担忧和爱。
她伸出小手，轻轻回抱住哥哥，小声道：
“嗯！我做到啦。”
她感受着哥哥带来的温度，内心无比心安。
这是半年来，塞拉斯第一次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铠甲。
从那天起，艾薇去庭院“休息”的次数和时长，在塞拉斯默许下，悄然增加了。
奇犽从最初的别扭，到渐渐习惯她的存在。他甚至会在某次训练得精疲力尽后，下意识地走向那棵树下，因为知道那里会有一份小小的、安静的陪伴。
枯枯戮山的天空依旧灰霾，但在那棵树下，两个孩子的世界里，渐渐有了不同于训练场和暗杀任务的、微小而真实的色彩。而这一切，都落在了远处窗边，那位守护者的眼中。
奇犽宝宝真的很让人心疼啊，希望他的童年可以开心一点[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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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经我方小主播真情流露，猫猫饲养许可已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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