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梁晴看着看着就笑了,可是看久了,却又笑不出来了。

太阳缓步上移,卧室里被照得越来越亮堂。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笑意越来越明朗。

梁晴的手轻轻抚过照片上的人脸,“爸,你后悔过吗?”

这声喃喃的低语更像是她在自言自语。

照片上的人自然不会回答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笑。

她从柜子上摆在一排书中间的记事本中翻出一把钥匙,插到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锁孔上,轻轻一拧,拿出里面放着的一叠照片。

这些都是她们母女俩每次大吵一架时,杨巧珍撕碎后,又被梁晴捡起来拼凑好的的照片。

照片中最多的其实是杨巧珍和梁山的合照。

杨巧珍气急时,会把她和梁山的合照一撕为二,原本肩靠着肩的夫妻一瞬间分崩离析,变成了各占一边的独照。

梁晴用胶带把照片重新拼起来,照片上的父母恢复了肩并着肩的模样,他们依旧靠得很近,可中间抹不去的的裂痕看上去十分刺眼。

梁晴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小晴,好了没?出来吃饭了!”杨巧珍的喊声从客厅传来。

梁晴的手停住,扬声回道:“来了!”

梁晴摆好照片,将它们码得整齐,塞回底下抽屉,有一张照片不慎滑了出来,白底上的胶带贴在照片背面的四处,她弯下腰去捡,手把照片翻过来的时候,却忽然停住。

这应该是被临时起意按下快门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梁山瞥眼看过来,神情看上去很惊讶,脸上却还是带着轻松的笑意。而照片右上角有个模糊的人影,他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只露出了下半张脸分明的下颌角和凸起的喉结,仅仅是一个不完整的侧脸,看着就很桀骜不驯。

照片上的人都很年轻,看上去也不过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

梁晴捡照片的手顿住,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的嘴角浅淡地往上扬,笑意几乎让人不易察觉。

“还没好啊?快来吃,等下面条坨成一团了。”杨巧珍走到梁晴门口说。

梁晴快速把照片塞进抽屉,一把推紧,然后直起身体,“啊?好了……”

杨巧珍狐疑地看着梁晴不自然的动作,问:“你藏什么呢?”

梁晴合上桌上翻开的书,说:“没什么,刚才车钥匙掉桌底下了,我刚好捡起来而已。”

“先来吃饭吧。”

“好。”

杨巧珍为了节省时间,就选择了煮面条。

梁晴挑面条的时候戳到了面条底下的溏心蛋,筷子一翻开,嫩黄的蛋液缓缓流出来。她抬眼看了看对面杨巧珍的碗,除了面条和葱花,别的什么都没有。

杨巧珍低头嗦面,吃得很快,几乎是没怎么咀嚼就咽到肚里,似乎是察觉到梁晴的视线,她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梁晴碗里满满当当的面条,随口问道:“怎么不吃?”

梁晴的嗓子有点被哽住,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大口吃面。

杨巧珍也不再说什么,捧起碗喝了一口汤。

一时之间,餐桌上只剩下母女俩此起彼伏的嗦面声,直到杨巧珍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

杨巧珍放下碗,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略微急切的女声:“杨姐,我孩子昨晚发高烧,我现在还在医院里,您看您等下能不能先帮我送一下大宝去学校,再回我家打扫卫生呢?”

梁晴停下挑面的筷子,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杨巧珍对着电话说:“可以的。”

电话里的人声雀跃起来:“真是太谢谢您了!麻烦您提早一点时间去我家哈。”

杨巧珍看了一眼时间,回:“好,我现在就赶过去。”

“谢谢谢谢!麻烦您了杨姐!今天我会额外多支付您100块的。”

梁晴听到100块的时候,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杨巧珍客套地回了电话里的女声,然后挂断了电话。她端着碗快速扒了几口面条,还没放下手里的碗,就听到对面的梁晴说:“我送你过去。”

杨巧珍咽下面条,闷声打了个嗝,说:“不用了,我坐地铁去就行,别耽误你上班。”

“小学8点就要到校。”梁晴指了一下墙上挂钟的时间,“我开车更快一点,我跟你一起送他去学校,还能赶上时间,他不至于迟到。”

挂钟显示的时间是7:25。

从家里到雇主的小区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坐地铁出了地铁口还要走近2公里,时间确实很紧张。

杨巧珍没再推辞,两人快速收拾了一下,抓紧时间出了门。

一晚上没睡,杨巧珍靠上座椅的那一瞬间,困意瞬间袭来,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梁晴侧过头看她一眼,说:“妈你先眯会儿吧,还有20几分钟才能到。”

杨巧珍的眼皮上下几乎胶着在一起,她强撑着睁大眼睛看着车前的人流和车流,“不睡了。”眯一下醒来浑身软趴趴,是没法干活的。

杨巧珍摇下右侧的车窗,清晨的风迎面吹进来,格外惬意。

“妈。”梁晴忽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

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梁晴看着人行道来往经过的人们,说:“我想下班找点事做,每天跑会儿网约车,你该休息就好好休息,不用等我的。”

杨巧珍转过头看着梁晴,“什么?”

梁晴手握着方向盘,声音低下来,“我想多挣点钱,”红灯还有二十几秒,她偏过头对上杨巧珍的视线,“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杨巧珍愣了愣,脱口而出:“我不觉得辛苦。”

梁晴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真的不辛苦吗?

杨巧珍是做家政服务的工作,每天辗转在不同的业主家里做保洁,一天下来至少要打扫十几户业主家里的卫生,一周六天连轴转。

有时候在家里,杨巧珍的腰稍微弯一下就直不起来,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让梁晴发觉,其实梁晴都知道,只是一直不说。

绿灯亮起,梁晴缓缓松开脚下的刹车,说:“我挣够了钱,你就不用做这个了。”

杨巧珍说:“你才刚毕业,急什么?钱是慢慢挣的,我又不缺钱花,你别瞎折腾。再说了,你一个女孩,成天大半夜在外面跑,多危险。”

梁晴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多危险?”

“那我也不放心,你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杨巧珍说。

到了导航引导的终点,梁晴把车停在路边,杨巧珍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梁晴看着她透着坚毅的背影,抿紧了唇,然后发动车子,掉头往报社的方向开去。

当天下了班,梁晴早早地整理好东西,离开之际吴锋喊住她:“梁晴,今天走得这么早?”

梁晴挎上背包,回过头说:“我还有事。”

吴锋看着她急迫离开的身影,又看一眼电脑桌面编辑的新闻稿件,摇了摇头,坐下敲键盘。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梁晴下了决定的事情,一般都说到做到。

梁晴运气还算不错,坐在车里等了没多久就抢到了一个从市区去机场的大单,虽然路途花了近1个小时的时间,但这单赚到60多块,抵得上好几单短程的价钱,她驶离机场的时候又无缝接到了单子,于是开着车围着这座城市兜来兜去,绕圈子般穿梭在各个或热闹或安静的街道里。

这一天零零总总算下来,梁晴赚了近300块。

她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杨巧珍当然还是不同意,每天晚上依旧等她到深夜,可是人的年纪一旦往上走,精力就逐渐走下坡了。一天两天能熬过去,一个星期人就熬不住了,每每梁晴凌晨回到家,见到的都是杨巧珍半躺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状态。

跑网约车跑了半个月,梁晴把赚到的几千块钱交给杨巧珍手上。杨巧珍看着手掌心的红色纸币,心里百感交集。她看着梁晴一身灰色的不合身的宽大衣服,心里莫名的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钝钝的难受。

自己的孩子有多倔只有做母亲的才知道。

久而久之,杨巧珍就接受梁晴跑网约车跑到半夜才到家的结果。

梁晴无疑是谨慎的,她跑网约车穿的都是黑灰色系的老土款式衣服,用宽大口罩遮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要她不摘下口罩开口说话,乘客就不会将她跟年轻貌美这个词挂上钩。

就这样,梁晴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准点上班,准点下班的模式。

梁晴一改之前的工作时间让郑晗大吃一惊,郑晗看着梁晴手里利索整理文稿的动作,忍不住问:“你怎么啦?”

梁晴将文稿叠在一起,“什么怎么了?”

郑晗很是不解:“你之前不都是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去的吗?现在突然幡然醒悟啦?”

梁晴手里的动作停下来,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郑晗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一脸的认同,说:“原来你也不是不懂变通嘛!”

梁晴疑惑地看过去,郑晗朝吴锋的工位努了努嘴,说:“他还是每天在报社待到很晚,不过烂尾楼的事早就私下调解了,真是吃力不讨好。”

梁晴听着郑晗轻飘飘的吐槽没作声。

上次从孔戎的办公室出来后,她知道了每个人的思维和想法存在差异性。同一件事不同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她感到非常气愤,但孔戎却是不屑一顾。

而林柔对事情的处理方法也让梁晴明白了一个人的本质是难以被改变的。

既然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那就先改变自己的做法。

梁晴现在能做的,想做的是还债。她多跑几趟车,多挣点钱,就能尽快还上她欠丁云晖的钱和杨巧珍的情。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郑晗仍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梁晴关了电脑,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郑晗看到她的动作,停下了嘴,果然,梁晴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郑晗看着梁晴背影,默默感概道:“女人还真是善变啊。”

梁晴上了车就打开了网约车平台的手机界面,一个单子跳了出来,她点下接单,然后开往接人的目的地。

车停在路边,导航语音提示这条路段有违章拍照,限停3分钟。梁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还没见人上车,她拿起手机,给打车的那位乘客拨了个电话。

没人接听。

梁晴又拨了一个,还没等几秒,后座的门忽然被打开,浓烈的烟味一瞬间侵入车里,他口袋里响着的电话铃声从身后传来,那人率先报了手机号码后四位,然后一把关上车门。

梁晴挂断电话,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然后瞥了一眼手机平台上的乘客信息,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方向盘。

脚下的刹车渐渐往上抬,车子缓速往前开,并入高峰期的车流之中。

后座的男人看着窗外的路况,然后侧头看一眼驾驶座正襟危坐的司机,开口问:“你往哪儿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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