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半弯腰，眼睛与五的眼睛对上，‘信我’。
五想自己应该可以信她的，她松开自己攥紧的手。
那一捆柴火五提着都有些费劲，她却提起的很轻松，是了，肯定是因为阿布叔没打得过她，那……自己是不是，五第一次开始质疑父权，如果自己有了力量，也可以不用挨揍吧。
阳阳看五愣怔在原地，以为她还在担心“放心，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的，而且这点重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走吧，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阳阳知道村里的女人都怕生胆小，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没远远看到自己到头就跑的，自己一定要抓住她。
那条彩色的线调转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合，彩色也变成了黑色，在一个阴沉的早上，隐入浓浓的白雾中。
“五，你阿爸叫什么啊？”五觉得阳阳的声音比她听到过的清晨的小鸟、扑腾的小狗叫的还要欢快。
“纳西，你是阿布叔的女儿吗？”她很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太阳。
对方好似很讨厌提起阿布叔，她欢快的身体好像突然泄了气，阳阳恨恨的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不是！”自己和四六七抢食时也是这么恨彼此的，那是对自己受威胁却又不能杀死对方产生的恨，但她们却不会恨男人。
‘原来说的就是你啊’。
七天前，自己照常去割猪草，路过阿布叔家门口时被人叫住。
“你哪家的？”
“纳西”
“声音大点，你往我这儿走走，站那么远我能吃了你吗？”
五依他所言，向前挪动几步，声音稍微放大，抬起头“纳西，我是纳西家的”，回答完又迅速把头低下。
对方看着自己却向屋里提问“纳西，纳西！！你这女儿也快熟了吧。”
过了几秒阿爸的声音才传出来“你说哪个咯”
“看着就好生养的那个”对方用一种嘲弄、挑选的眼神看着五，五不敢看他的脸，但五听声音觉得他是笑着说的这话。
“五？”阿爸在向外走。
“喏，就这个”他用下巴指了指五。
“还真是五，五你不去干活杵在这干嘛！还不快走？又想偷懒是吧”说着阿爸就要抽出他的皮带向五走来。
那个男人却拦住阿爸“纳西，火气别这么大嘛~是我叫住她的，她是快熟了吧”他还挺好的，帮自己在阿爸面前说话。
阿爸好像畏惧这个男人“是，明年过后就可以了”
“我定下了，你要记得不要许给别人哦”
“可是……”阿爸踌躇，可是我已经订给隔壁村的李二了。
对方却不管这些“没有可是，记住了吗？”他语气低沉，带着压迫。
“记住了记住了”五用自己向上翻的眼睛看到自己阿爸在向他弯腰，阿爸是以一种顺从的姿态和男人说话的，自己在阿爸面前就是这种姿态。
“你以后对她下手轻点，差不多就行了。可别给我打坏了”对方心情变好，也乐得维护自己的所有物。
五有些感激他，因为他这句话阿爸清醒时再也没有打过自己。
“晓得了”阿爸头低的更低了。原来阿爸也没有那么高大啊，这是五此刻唯一的想法。
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商量好怎么把阿布那个不听话的女儿弄回来了吗？”
“还没呢，屋里现在在……”
“真是一群烂泥，说了要你们不要沾不要沾，真是一群蠢货”对方听到这个就生气，那一脚直接把阿爸踹翻在地，阿爸被踹翻后直接跪在地上，‘阿爸真的很矮’五想。
阿爸就那样跪着，“行了，他女儿不是要高考吗？高考前总是要拿证明的吧，你们上市里打点一下，只要她回到这个村，之后的事你们知道该怎么办的”
‘这样跪着最累了，要屁股微微向后，压在脚上，那样跪着比较轻松一些’五看着阿爸的跪姿点评道。
“你怎么还不走？”是在说自己吧？对方好像刚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五知道接下来的事就不是自己能够听的了，她努力保持淡定，这个人肯定比自己阿爸还要恐怖，不然阿爸不能这么怕他。但是自己真的可以先走吗？五不能确定。
对方却好似不在意“行了，你叫五？”五点点头，幅度很小不知道他看见了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用等着了”
五确定他不会因为自己先走就打自己，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良平，你看叔这一把年纪了……”阿爸想进屋，大家一起多有感觉啊。等一下他们都快活完了就剩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滚吧，结束后去找我”说着又踹了阿爸肩膀一脚，然后也离开了。
“好嘞好嘞”纳西殷勤的说。看着男人走远，他连滚带爬的到了屋里。
可那晚五还是挨打了，纳西晚上没有不喝醉的时候，但是那天只有五挨打，因为她抛下阿爸先走了。
问完那个问题后，阳阳一直沉默到踏上田埂。
阿爸在家！五在田埂上感受到阿爸的气息了，扑面而来的风中的味道就像把自己的头按进水缸里一样窒息，那是融入骨子里的恐惧。
“前面就是我家了，你把柴火放下就行，不用跟着了”五语气很不耐烦的向阳阳交代，她直觉不能让阳阳进去。
“为什么啊？”阳阳虽然知道这个村子很恐怖，但这么多年了应该会好转吧，而且现在是白天，自己的身份…
“没有为什么！放下，不要进那扇门”五很严肃的告诉阳阳。
看着五激动的神态和固执的眼神，阳阳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前进半步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这句话说的不是干活的时候小心，阳阳很担忧这个村子里的男人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人性。
“快走！”五感觉到阳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果然，阳阳刚走阿爸就出来了，他站在门口处。五觉得阿爸的眼神很熟悉，自己每天想吃肉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姐姐和妹妹饿的时候也是这种，但是阿爸与她们不一样的是她们的眼神只是渴望，阿爸眼里还有狠毒和粘腻，村里其他男人看自己就是这种眼神，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年龄不够，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扑在地上。
五并不喜欢阿爸和其他男人的这种姿态，这会让自己成为配种的母猪，然后生一堆小猪。
还是要回家的啊。这段路真的好短啊，她瑟缩着肩膀低着头等着属于她的打骂。
“阿爸，我没有偷懒，是她自己要帮忙提回来的”
“没事”阿爸笑着说，五被惊得瞬间抬起头，却又在她阿爸视线移向她时把头低下。‘希望阿爸没看到我抬头’
“不过你怎么不让她进家门呢？是你觉得这个家不配她进来吗？”本来就不晴朗的天变得乌云密布，空气中都黏糊糊的让人呼吸不顺畅。
“没、没有，是她不想来”五感受到水汽黏在自己身上的窒息感，每个毛孔都被堵住了，这是夏日大雨天前特有的闷热感。
“五，你是你们姐妹中我最看好的，既然这次她都能帮你送到田埂那，下次就能送到家里了吧？”虽然是疑问句，但五知道不是的，这是自己一定要做到的，这是肯定句。
“我…我不知道”五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有自己心咚咚的跳动声。
“你知道的”她阿爸手落在五肩膀上的一瞬间，五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五终于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这是男人第一次不是要殴打她，却触碰了她“阿爸？”
“你可以做到的是吗”那双手不断向下压，五指不断向肩膀里扣。
“可以！可以！可以！啊爸~！”真的又痛又重，跪在地上的阿爸站起来后又变回了那座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五不敢反抗也不敢跪下，那声‘阿爸’是求你放过我，我会听话的，这是村里的女人特有的求饶方式，嫁人后‘阿爸’就变成了‘老爷’，若是感情好些并生下孩子后就成了‘孩儿他爸’。
“哈哈哈，瞧把你吓的，阿爸就是逗逗你，不来也没事的，”说着那双手变抓为拍，最后定在那，强迫五与其对视。
“会来的会来的！！阿爸，她会来的！”放过我吧。
“行了，去做饭吧”那双手离开了肩膀却攥住了五的心。“对了，每天都有给你阿妈吃药吗？”她阿爸都越过她往地垄那走过去了，却突然转过身问。还好在阿爸离开前五绝对不敢先动，所以五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有，每天都按照阿爸您说的那样，七天给一包”
五没有转头，但是她知道阿爸在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五终于松了口气，她阿爸走到了看不见自己的地方，再等一会，她怕阿爸会偷偷观察她。没有那种窥视感，自己可以动了。
五一抬脚，‘砰‘摔了一跤，站的太久神经太紧绷，她腿脚全麻了，正好摔在了横着柴火上。而且她的肩胛骨好像出问题了，她抬不起柴了。腿上倒是没感到痛。
‘等一等，一会儿会不疼的’，五知道自己肩膀只是一时使不上劲，休息一下就可以忍着痛抬起柴了，她想着这样趴着等麻劲和疼痛感过去，没人会看见没人会告状的，自己不会挨打的。
这个时间点男人不是在阿木叔家就是在李叔家，女人们不是在看孩子就是去种花了，没事的。五说服了自己，确实没有人看到她偷懒了，她得以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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