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打开了什么关窍,阿青像一只敏捷的黑豹,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竹球。
俶尔身动!不见如何发力,离弦之箭般窜出!眨眼便到纪安身旁!
“哈哈!就这样!”
纪安眼中亦是跃跃欲试,身体绷紧,兴奋的劲儿沿着脊椎一路向上!
小小的竹球在二人的争抢中翻滚、跳跃,似乎永远都不会落地……
起初纪安仗着熟练,又因阿青怕用力过大而束手束脚,几次戏耍于他。
但阿青对于任何身体活动都学习能力惊人,很快就掌握了技巧,虽尚有些粗糙,可他本身功夫在手,渐渐不落下风。
“看招!”
纪安耍了个心眼,假藏真突,这招隐蔽性极强,不信阿青能看穿!
阿青如他所愿地被骗,攻向错误的方向。
纪安正得意地准备转身挑球,哪知阿青反应快,脚尖轻点,柔韧的腰身拧转!其动作非常人之所及,极别扭的姿势都可使力!
纪安大惊!
仓促之下由挑变踢,结果刚触球就感觉不好,力气使大了!
只听砰地一声,竹丝爆裂四处飞散,铃铛倒未受创,直直地坠落,掉在草地上。
未料到竹球会坏,阿青的动作亦落空,不然本该能抢到的。
见阿青看着地上的铃铛不动,纪安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没事儿,等下个镇子多买几个,轮着踢!”
阿青将视线收回,转向纪安:“是买的么……”
“是买的呀!看!做工这么粗糙,玩两下就坏了!但这种玩意不能买太好的,一样坏得快……哈哈……哈哈哈……”
纪安被阿青盯得直冒冷汗,终于阿青转移视线弯腰捡铃铛,纪安才觉松懈。
要不怎说天性烂漫呢,刚解困就又忍不住嘴欠……
“喜欢这个铃铛?找条红绳挂你脖子上如何?一动就叮当响,让人们都知道这是有主的狗!”
阿青冲他翻个白眼,将铃铛收入衣服的暗袋,又从中取出药瓶,朝纪安伸出手:
“手给我。”
“干嘛!想调戏你主子,拉拉小手可不成!”
对纪安的装傻不为所动,阿青就一手拿药瓶,一手平伸着,想来是纪安不照做的话,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拗不过,完全拗不过,除了从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幸好阿青什么都没问,只是给纪安手上细碎的小伤口涂好药。
倒是纪安心里七上八下的,抹不开面子浑身不自在。
这种微小的划伤其实就算放着不管,两天的功夫就能好的,但纪安说不出责怪他反应过度的话。
一直如此,一向如此,被人装在心里的,不知占了多大便宜的人,怎忍心、怎舍得?
反正他不忍心,他不舍得,有时真疑惑究竟是谁给谁脖子拴了绳,哎,不能细想啊!
回到马车,吃罢午饭,两人不喜外头太阳晒就在车中躲懒,随驴子自己走。
没人管着,那驴走累了就低头吃几口草,吃够了就走两步,走两步又歇…..
纪安在看话本子。
阿青在角落翻找几下,不经意般提起:“昨天看到一只蝈蝈笼子,还没用过,不见了。”
话本子差点砸脸上,纪安语气镇定地说:“丢了就不找了,老人家有一种说法,丢失的东西越找越没有,不找了,它反而自己出现!”
“是吗?”
“是啊!”
“好吧……”
“过来跟我一起看,知你不耐烦看字,我念给你听!”
遗失了东西不找,那便是不要紧的东西。
真正要紧的,放在口里含着,放在心里藏着,每一分每一秒都离不开视线,珍之重之,尚忧不足……
*
行至一山间小镇,镇上人家不多,却处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的样子。
打听过才知此处有天然的热泉,具养生疗效,不少游人慕名而来。
镇上家家户户围绕热泉经营,有各种雅致的客舍、别具特色的食肆、贩卖热泉边才能生长的药材的店铺等……此地深入内陆,隐蔽山林之间,兵祸不至,百姓衣食无忧,日子过得安宁和乐。
热泉对习武之人同样有好处。
久战之人,身上难免有暗伤,年轻时体健不显,随岁月累积,骤然发作便如洪堤缺口,垮塌极快!
纪安打算趁此机会小住几日,多泡泡热泉,与阿青一起修养修养。
顺便嘛……难得有如此大的汤泉池,包下场来,仅二人同乐,水汽氤氲下,薄雾遮**,别有意趣啊!
阿青若知纪安所想,定然无语凝噎。
同为男人确有需求,但阿青不像纪安那样热衷,不知他为何将八百个心眼子费在这种事上……
不过交合,兴致来了,直接压上,战斗个爽便是!男女之间热衷还罢,有繁衍后代的念想,俩男人又不能生孩子!如何折腾还不就是进进出出,最后疲累得想睡……
不解风情啊!纪安恨铁不成钢!
成家之美仅在于子嗣吗!
子女不能伴你青春,父母不能陪你共老,抚育子女因责,赡养父母因孝。
唯有枕边人,相遇相知,因喜爱而结合,携手共度一生,才是成家之本意!
“说了这老些,还不是想做那种事?”
反正纪安的道理一套套的,阿青都免疫了,往往直言要害,任尔东西风鼓动,我只点题。
“那种事是什么事?”
“荒唐事!”
久听歪理,阿青也渐渐能吐出几个文雅的词,不上套。
“怎说荒唐事呢,此天理也!书本温故而知新,感情亦需滋养才暖!你看别家有七年之痒,我们就无,皆因我悉心呵护,常常浇灌,才使花绽妍丽,润泽如一啊!”
纪安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羞赧地说,饶是阿青迟钝,亦红了面皮!
此战,纪安胜!
温泉客舍的掌柜敲敲柜台,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客人真是精通养花之道啊,不瞒您说,此处因热泉温暖了地气,四季常有鲜花盛开。我舍有一处院落就布置了许多鲜花,很多都是别处找不见的,只是这价格……”
纪安甩出一张交子:“包了!”
五百两银票,包月都足矣,掌柜笑开了花,不住地恭维:
“客人好眼光!真乃爱花懂花之人,咱看别人说爱花,都只是嘴上便宜,不如客人真心……”
纪安正想接话,却忽然感到冷芒刺背,后脖颈子泛冷气,如被根根小针对准了似的……
“莫多讲!我们旅途劳累只想赶快回房间休息,劳掌柜快些带路!”
得意忘形者败,阿青扳回一局!
*
水汽蒸腾,初入水时觉得烫,略适应后只觉浑身舒服,筋肉与精神一齐放松了。
店家未诓人,给他们选的院落布置精心,各色花卉非名贵品种,可一丛丛一簇簇生气盎然,有野趣而无匠气。
汤泉是半露天的,四周花树繁茂难免落叶多,店家用杆子支起棚子,棚上铺细纱,阳光透过薄纱温柔地洒下,落入水中如点点碎金……
大多数时候阿青都是沉默的,很少主动提起什么,但两人相处并不沉闷,纪安会找话题,也不拘阿青如何回答,总能聊下去。
纪安依靠在池边,点点头顶:“这个纱不好,若追求野趣,不如任花叶漂流。”
阿青也抬头看了看,道:“站在高处,能看到。”
虽然以他的视力来说,一层薄纱亦挡不住什么。
“哈,那可不好,不能让别人看……只能我看……”
纪安揽过阿青,水汽令阿青蓬松的头发柔顺了些,硬朗的五官似乎也变得柔和了。
实话讲,阿青的外貌并非出色,其眼窝深邃,如鹰狼之视,凌厉凶悍。
黑夜中行久,血沾太多,气势锋锐,不得不将额前发留得长些,遮住点眼睛,以免招惹麻烦。
也只有在纪安身边,才显得平和些。
在悬刃阁中,除了极少的几个玲珑心窍之人,皆不知他俩的关系。
无他,谁能想到运筹帷幄的阁主能和冷漠无情的统领有一腿啊!!!
阁中甚至曾传说青统领不是人,而是阁主炼就的一把剑!专行杀人事!其天天吃的清淡是为了消弥戾气,不然恐血性难压反噬主人!
这则流言阿青不知晓,纪安知晓,并对让阿青担任被抓的贪官污吏的处刑人一事非常满意。
集中观刑是个好招啊,势力壮大后意志不坚定被腐化的阁众都没几人,唯一不好的就是混进来的细作更不敢冒头了。
呃,算有得有失吧……
“转身,我帮你搓背……”
纪安轻轻捏了两下阿青的后脖颈,只有纪安的接触才不会触发这具身体的防御本能。
被捏得很舒服,阿青顺从地转身俯趴在池边,丝毫不觉得被主子伺候有什么不对。
“不怕硌啊!”
纪安拉过池边的宽巾让阿青垫在胳膊下。
阿青的身上有许多疤痕,纪安身上也有,但比阿青少很多。
不惜抛费地养了许多年,大部分的疤痕已经淡得看不出了,只有指腹摩挲时能感受到些许不平处。
顽疾难愈,终有几道疤因当时伤得太重,或是紧急情况下来不及处理导致恶化,好方好药用尽皆无用,留下狰狞痕迹。
后心口的一道最惊险,当时若再偏半寸,或再多用力一分,断无活命可能!
那一剑,原本是向他而来。
“痒……”
“抱歉,发呆了……”
纪安继续按压那处疤痕附近的穴位,阿青被他按得浑身舒爽,昏昏欲睡,以至于听到纪安说话后,反应慢了一些。
“这处痕迹还是很深……”
“嗯……哪里……昨晚留下的么……”
“昨晚留的在肩膀!倒是你将我后背抓得不成样子,该剪指甲了!”
“哼……剪就剪……”
阿青嘟囔着,打了个哈欠懒得动弹,他真的想睡,这里太暖和……
纪安见阿青自顾自睡了,无言笑笑,汤泉不能久泡,一会免不了得靠自己将他抱回去。
也好,忘就忘了吧,什么都不必担心,如此便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