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红灯剧场,莱茵就被剧场内的环形结构吸引住。
整个剧场一共有三层,上上下下全靠升降机——那是一种依靠澜晶能源的特殊装置,莱茵在圣尤诺号上乘坐过。
这里同样配备着室内恒温系统,20摄氏度十分舒适。铺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腻味脂粉香气,反倒有种薄荷精油的味道。
莱茵刚脱下外套,附近的侍者马上走上前为他收拾,并将他和小西尔领到了二层包厢。
到此,一切远超出莱茵对这个剧场的期待,直到他打开包厢门,见到了新客户。
伊迪斯坐在长沙发上,穿着深色毛衣,内搭的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他看到莱茵时,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脸上却没半点欢迎的喜悦。
最好还是小西尔先开口:“您是伊迪斯先生?”
对方根本没把十二岁的孩子放在眼里,或者说并不在乎这次商谈。
“你们就是亚德里安介绍来的草药商。”沉默间,毛衣男士再次打量起莱茵,即便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神情依旧傲慢不止。
小西尔刚想递上名片,伊迪斯摆摆手:“茵叶草药商行的情况我已经摸清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中央区和自由港那种乡下地方不一样。我只是介绍,至于生意做不做得成,全靠你们自己。”
“你……”小西尔刚想出口辩驳,被莱茵按住。
莱茵太了解伊迪斯这样的人,目光里总是带着俯视意味,骄傲、自大,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诸如此类。
——简直和他之前还在当教授的时候一模一样!
事实证明,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
没多久,真正的买家姗姗来迟,莱茵也因此知道伊迪斯为什么会把商谈地点选在红灯剧场。
“莱茵?”
“老……昆特?”正是铁漆镇玫瑰剧院的经理,那位爱戴毛呢高礼帽的小老头。不过他今天一改往日风格,领子大敞着,露出胸口夸张的金项链。
莱茵:“你怎么在这?”
老昆特:“您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
老昆特殷勤地换了位于三层的奢华套间包厢。
刚坐下,络绎不绝地侍从送来了餐点,琳琅满目地摆满在长条形的玻璃餐桌上。
豪华程度就连伊迪斯也不免露出惊讶之色,疑惑地问起两人是如何认识的。
“我和莱茵先生从前就是老搭档了,当时是有眼不识泰山。”老昆特的话滴水不漏。
想当初铁漆镇出了变故,他干脆来中央区,投奔表弟马尔科姆——也就是红灯剧场的会长。也才有机会见到低调的霍普金上将。
红灯剧场看起来是个充满靡靡之音的表演场所。周一到周日,从傍晚开始,每逢整点就上演着精彩的歌舞表演、滑稽戏,直到深夜。
不过,大部分客人都是为周日8点整的通灵魅影而来。
老昆特端起手上的金表:“您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好戏马上开场了。”
只见他推开包厢的五彩玻璃窗,欢呼声如洪水般涌了进来,不得不说包厢的隔音性非常好。
莱茵透过彩窗往外看,环形的剧场中心的舞台已然升起,从穹顶处照射出来的灯光,映衬着空气中的细密水汽,倒像是倾泻的瀑布般,活了起来。
“莱茵先生,你看!”小西尔惊喜地指着舞台中央,高山、海浪与静谧夜空轮番变换着,美轮美奂。
飞鸟、鲸鱼、流星更是穿越舞台的界限,往观众群里漂浮,令人目眩。
可伸手去触碰时,虚幻的影像穿过手掌,只留下微湿的水汽。在怅然若失的情绪中,观众们对舞台表演的期待值拉到最满。
老昆特满意地介绍:“今晚的表演是我来红灯剧场后,操刀排练的第一场大戏。说起来,还跟莱茵先生您颇有渊源。”
这场四幕戏讲的是通灵者的故事。
第一幕,化身为旅人的通灵者被妇人接济。
第二幕,通灵者为落脚的村庄带来甘霖和福泽。
第三幕,天将异火,整个村庄都被火海吞噬,通灵者被绑上绞刑架以熄天怒。
戏演到这时候,逼真的投影系统也散出七八只绿眸乌鸦,他们冲向人群。即便观众们知道,一切都是假象,但还是被吓得惊叫连连。
到此为止的情节,都和莱茵初到铁漆镇,在玫瑰剧院主演的戏大相径庭。
而来到第四幕,通灵者上演一场大变活人,竟然在观众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大戏收尾时,穹顶处落下细密的雨丝,影像中的大火逐渐变弱,环形舞台的幕布逐渐拉上。
空气中泛着一股清香气味,乍闻之下有些薄荷的辛辣感,但混杂着另外一种温和的花草味,整体令人情绪舒缓,沉浸在戏剧结尾处。
而后爆发出响亮的鼓掌声,一浪接着一浪。
老昆特也松了口气,演出圆满结束!
莱茵:“这是……薰衣草和迷迭香。”
老昆特竖起大拇指:“对喽,没想到您这么专业,伊迪斯果真没介绍错。”
另一位当事人伊迪斯一直没插得上话,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显得十分尴尬。
“据我所知,最关键的素材,莱茵先生还没品出来。”
小西尔不由得瞪了一眼:亚德里安院长的朋友到底是来介绍生意,还是来拆台的?
莱茵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远远不够,主打实事求是。
“确实,还有一种我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老昆特得意地介绍,“那是银叶草。整个中央区能用得了这么银叶草的娱乐场所也就红灯剧场了。”
银叶草并不专指某一种植物,而是浇灌银雨后的某种形态——叶面上会长出银白色的绒毛,同时析出透明晶体。
这种晶体和银雨浓缩液一样,能中和灰雨的毒性,但更稳定。随着时间迁移,也不容易失效。
莱茵先前就依靠科林眼镜,用苔藓植物过滤灰雨,得到纯净的过滤液,现在就只差把过滤液析出晶体。
“培植银叶草就只需要浇灌银雨?”
老昆特摊手:“这我就不懂了,倒是您身边的伊迪斯先生,对银雨、灰雨颇有研究。”
原是几句夸赞的话,伊迪斯脸色显得更差,戏刚结束,就借故离开了。
“听说伊迪斯先生最近丢了工作,心情不怎么样。别管他,我们继续叙旧。”老昆特马上叫人换了一桌子餐点,连莱茵身边的小西尔的口味都照顾周全。
不像伊迪斯,莱茵和小西尔是正经来谈生意的,没谈成前,谁都走不了。
像老昆特这样精明的商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的谈起生意,一点让步都不肯。
“莱茵先生,您要是有多少薰衣草和迷迭香,红灯剧场都可以收。但说起银叶草这笔生意,我也做不了主了。”
他早就调查过,茵叶草药行规模不大。况且,莱茵和霍普金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也未可知。
莱茵:“银叶草的价格我可以降一成,当然品质都是你们验收过后,确认合格之后再交易。”
老昆特连问:“那不合格呢?”
“那我就只卖薰衣草和迷迭香。”
老昆特还是拿不定主意:“来,莱茵老弟,我们先再喝一杯。”
敬酒喝酒又过了几轮,临到半夜,还是没拿下银叶草的单子。小西尔搀扶着晕乎乎的莱茵,走出了包厢。
走廊上有位个子高挑的男人走过来问,需要帮忙吗?
以小西尔的身板,哪里能扛得动醉酒的人。他看对方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还以为是好心的侍从,说了声谢谢,便将人托付出去。
陌生男人任由莱茵半倒在他身上,把手托到腋下,搀扶着要往升降梯走。
这时,老昆特也刚从包厢里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他当然认得,托着莱茵的也是现如今的政坛新秀,爱好男色,最喜欢在各种场所捞「小白脸」。
老昆特想着,这哪里惹得起,只好慢慢地退回包厢,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自然什么也不用管。
可偏偏在这时,走廊里传来响亮的捶打声。
“我的人,你也敢碰。”
老昆特再把头探出去时,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霍普金抱着莱茵,而那位政坛新秀捂着腹部,狼狈地坐在地上。
那人抬头看见是霍普金,到了嘴边的脏话也硬生生咽了下去。
霍普金没有平日里的半点和蔼,厉喝道:“道歉。”
“对不起!”政坛新秀的态度再诚恳不过。
而躲在包厢门口的老昆特目睹一切,吓得心脏砰砰跳。他见过几次霍普金上将,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
「果然,贵族不是不会生气,而是没遇到让他真的在意的事情!」
“霍普金……先生!”小西尔还没反应过来,又惊喜,又疑惑。
“你不是答应我,会照顾好他吗?”霍普金的声音软下来,比起苛责,更像是无奈,“算了,他贪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西尔:“莱茵先生是为了草药行才……他这么努力。”
“嗯,我知道。住哪里,先送你们回去。”
*
等第二天,莱茵醒过来时,头痛欲裂。
小西尔在外面听到他的动静,立马端了醒酒汤来。
莱茵咕噜噜喝下几口,有用但难喝,还有点熟悉。
没等他问,小西尔立刻解释:“是之前在庄园的时候,巴顿先生教我的方子。”
莱茵当下脑子混乱,也没再细问。
他欲言又止:“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小西尔想起,霍普金离开前说:
「不要告诉莱茵,我来过。」
他用力地摇头。
莱茵嘟囔:“原来又是做梦。”
“要是我长大一点,就可以为您挡酒了。”小西尔一脸愧疚,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红灯剧场的昆特先生来电,他愿意让我们供货银叶草,不过还有个附加条件。”
莱茵捂着头,总觉得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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