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马上给老昆特回了电话，在沟通交易细节时，却还有更大的挑战。
挂掉电话后，小西尔的心情如同在海上冲浪般，从最高处一头砸进了巨浪中脑袋发懵。
“所以……莱茵先生……我们不仅在两个月内培植出银叶草，还要拿到经营资质。”
“嗯，目前看来是这样。”
和自由港不同，中央区有专门的草药行会——绿冠行会，监管着草药种植、买卖、进口的所有事宜，确保草药使用安全，同时也负责仲裁同行纠纷。
换句话说，茵叶草药行哪怕只售卖迷迭香和薰衣草，也必须在绿冠行会获取资格认证。
莱茵：“时间紧迫，今天你去趟绿冠行会，争取早点把证办下来。”
“那银叶草的事呢？”
“我来处理。”
说话间，莱茵抬头，看见小西尔已经麻利地穿好了雪地靴。
对一个热带海岛来的孩子……哦不，是年轻员工来说，在冬天外出实在是吸引力极大的趣事。
除了有点冷。
*
不过一连几天，莱茵窝在公寓，接连试了十几种植物，浇灌了不少银雨浓缩液，都没有成功培植出银叶草。
“果然没这么简单。”
如果有种仪器能像科林眼镜一样，直观「看到」银雨浓度，实验数据也就更有参考价值了。
莱茵翻出伊迪斯的地址，换了两趟公共汽车，步行20分钟，才在当天下午到达位于中央区城郊的联排别墅。
大门口的门铃响了三次，都没有人来开门。
莱茵尝试推了推金属栅栏，意外地没有关上。
“伊迪斯？”在出发前，莱茵已经打过电话，确认对方在家中。
最终在前花园……或者称之为露天仓库更为确切，看到了本人。
伊迪斯戴着电工面具，手持电焊枪作业。他余光瞟到了莱茵，但依旧专注于手里的工作。
莱茵没上前打扰，站在一旁等着。
前一晚刚下过雪，伊迪斯显然是个没功夫打理院子的人，任凭地面上的雪自然融化。所以虽然头顶有温煦的阳光，莱茵还是觉得冷极了。
好在二十多分钟后，伊迪斯终于结束了现阶段工作，摘下面具，颇为不耐烦：
“我在电话里不是说过了吗，我只负责介绍，能不能成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不，我今天来，是和你谈交易的。”
伊迪斯皱了皱眉，仿佛那是一种侮辱：“我和你？”
“明湾医院那台价值5000卢克的污染检测仪，是你卖给亚德里安的吧？”
伊迪斯更加疑惑：“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想买。”
伊迪斯的嘴唇动了动，看起来像是要说什么拒绝的话，但最后只是不干不脆地吐了几个字：
“进屋吧。”
屋内的温度比起屋外好不到哪去，刚呼出的气立即飘起白雾，而且没有任何热源。
今天仍然是个阴天，加上屋内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呈现一种死寂感。尤其是伊迪斯打开了澜晶灯后，莱茵看到了一屋子的金属加工材料，透着冷冷的工业气息。
放眼望去，屋内的东西多但却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所有沙发、桌椅都被堆放在最里面的角落，其余大大小小的零件堆在两侧。
莱茵皱了皱眉：“你看起来，不像是个连火炉都烧不起的发明家。”
伊迪斯没有暴怒，淡淡了回了句：“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生意人。”
说完，他转头摸到墙边的开关，随着“啪”地一声，屋里最大的灯组亮起。
莱茵抬起头。
长条形的灯罩足足有4英尺长2英尺宽，几乎赶得上半张长桌。由于它是雾面玻璃材质，并不刺眼，反而透着温和的光晕。
然而奇迹发生了。
5分钟后，莱茵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暖和起来，尤其靠近长条形灯罩时，这种令人舒适的暖意更为明显。
莱茵猜测，一定是伊迪斯队灯组进行改装，令其在发光的同时散热，但现在看不清里面的构造。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发明家自然有发明家取暖的方法。”伊迪斯已经远远走在前面，“这里有点乱，到书房里聊。”
意思是：你别磨蹭了，快点跟上。
书房里同样有这种灯具加热装置，而且由于房间不大，起效更快。
没多久，莱茵忍不住把厚重的外套脱了下来。
或许是两人都“轻装相见”，接下来的谈话显得温和得多。
莱茵看到有几个半开的行李箱，东西只收拾了一半，敏锐地问道：
“你在搬家？”
“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影响我们之间即将开始的交易吗？”
莱茵：“不会。”
“那就直接开始商谈吧。”伊迪斯拍了拍长桌上的仪器，“这就是你要的检测仪，要几台？”
他的态度几乎是强买强卖，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莱茵是被绑到郊外，不得已才参与此交易。
莱茵走上前，仔细审视：“这比起亚德里安的那一台，做工太粗糙了。”
听到此言，伊迪斯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这是我手工做的，虽然比不上工厂流水线，但功能只会加强。”
“你自己做的？”莱茵低下头，颇有兴趣地继续探查，“做一台这样的机器需要几天？”
“4天左右。”
莱茵长吁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次找对人了，继而说出真实意图：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为这套机器定制新功能。”
伊迪斯听着莱茵的解释，好奇之心溢于言表。
“你到底想用它做什么？”
“检测出污染值只是第一步，我希望它能直接修正，并测算出残留的银雨浓度。”
“那不可能。你说的修正功能，我不是没考虑过，但实际验收的难度实在太高。起码还需要一名药剂师和更多的银雨浓缩液，来判断修正结果是否达标。况且，老实说，我并不相信那些药剂师，他们的结论都是粗略估计，没有数据可言。”
伊迪斯滔滔不绝说了一堆，除了拒绝，更像是倒苦水，他最后得出结论：“我们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这件事。”
莱茵莞尔一笑，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有了某人的影子，毫不费力地安抚了一只暴躁小猫：
“你也说了，是「我们」。其他问题我来解决，你先做出有修正功能的试验机。 ”
说着，拿出一叠现钞递过去。
伊迪斯没有接下，他盯了莱茵一会，尝试解读对方的情绪。
最终还是屈从于内心，话语间留了余地：
“如果茵叶草药行能在两周内，拿到绿冠行会的交易资质，我愿意无偿帮你。”
“成交。”
伊迪斯没想到，这是他和莱茵的第一步合作，却是改变世界的一大步。
*
莱茵从城郊再次返回公寓时，已经是傍晚，小西尔早早地做了晚餐。
桌上放了一锅炖菜，除了卷心菜、洋葱和胡萝卜，还放了自由港的特产烟熏肠。
配上房东莫丽婶婶送来的松软面包，几口下去，热气腾腾，身心满足。
吃饱喝足之后，莱茵从行李箱里拿出洛卡果罐头，用勺子取出两颗晶莹剔透的白色果肉，毫不费力地取汁，再加入些提神的草药，混入温水浸泡。
等上个10分钟，把所有固体滤出，就能得到两杯口感上乘，提振精神的饮料——卡乐水。
而这恰恰就是自由港虫灾泛滥，莱茵用来帮助治疗后遗症的饮品。
小西尔喝下几口，一天的奔波劳累被冲散大半。
他从随身小包里拿出记录本，上面详细记载了要获得草药行业资质的条件。
一：在中央区拥有一间以上商铺等待审查（审查费：1000卢克）
二：前往绿冠行会完成资格考试（考试费：1000卢克）
考试内容一共涉及五大方面，包括但不局限于常见草药甄别、草药品质鉴别、储存与保鲜知识、秤量与定价知识、行会法规。
莱茵摊开手：“没有配套学习资料吗？”
小西尔如实回答：“没了，说是自行学习。”
而且他还带回来一个糟糕的消息，办事员见他年纪小，不忍心他耗费心力，便透露说，资格考试的平均通过时间在8个月左右。
除此之外，茵叶草药行还必须注册一间商铺。
小西尔拿出账本，每一笔都记得十分清楚，“莱茵先生，我今天下午问了下莫丽婶婶，在中央区要租下一家50平的商铺，每个月的租金起码在5000卢克以上。”
这还不包括装修和进货，以及雇佣店员的费用。
——一切都要严格按照商铺审查的要求。
小西尔继续说道：“总之，我们还缺2000卢克，这笔钱如果要让弗雷迪先生从自由港汇过来，至少需要3周时间，我怕赶不上。”
“我来想办法。”莱茵摩挲着指腹，突然瞥见桌上还有一封灰色信封，“小西尔，这也是你带回来的吗？”
“啊？”小西尔摸到信封，“是莫丽婶婶给我的，她说我们的信报箱的标签贴错了。前几天有人把信投到了她家。”
莱茵拿起信封，上面果然写着“茵叶草药行莱茵先生收”，日期戳是前天，他们刚刚搬到这里。
他和小西尔初到中央区，人生地不熟，谁会给他写信呢？还知道他的地址，像是被监视了一般。
这让莱茵不由得心生警惕。
可看完信件内容后，他的表情逐渐舒展。
信是维斯珀寄来的，就是在中央号列车上突发哮喘的中年男人。
他居然是中央区第一高等学校校长，信中言辞恳切，邀请莱茵担任讲师。
传闻，那所学校是新贵族与行业翘楚的培养地，若能借此名义进入图书馆和实验楼，或许也能找到澜晶虫的线索。
再加上丰厚薪酬与体面身份，这无疑是一举数得。
莱茵：“办法来了。小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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