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临床草药学正式授课的日子。
和试听课不同,莱茵特意申请了新教室,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容纳十人以及一堆调配草药用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这里经过学监会批准,允许存放草药和使用草药。
这十名学生都是莱茵精挑细选过的。
“不管你们来自白徽班、银徽班、还是金徽班,这在我的课堂上都不重要。”莱茵迅速在黑板上写下「能力」二字,“你们觉得什么才是根本?”
“天赋,探索药方需要一定的天赋和机遇。”
“努力,有太多草药知识需要记忆。”
“财富,因为有用不完的草药可以尝试。”
……
答案五花八门,还都给出了确切理由。
但莱茵觉得并没有说到点子上:“是敬畏与果敢无畏。”
“那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时候,布莱德站起来,回答坚定而简练:“敬畏,让我们关注草药的效能与毒性;果敢,需要我们在危机时,从有限的资源中做出抉择,药方不存在绝对正确性。缺一,便是对病人不负责。”
“完全正确。”莱茵再次审视布莱德。
在交上来的几十份课堂报告中,他的见解独到,获得的分数也是最高的。所以即便收下布莱德,可能会卷入他和霍普金的复杂关系,但莱茵还是惜才。
而且,布莱德身上有种奇怪特质,他本是金徽班的学生,又有霍普金做靠山,看起来跋扈些也不奇怪。
但他一旦坐进课堂,面上那份专注和谦逊绝不是演的。
有了布莱德领头,原本焦躁的课堂也安稳下来。
莱茵在下发课堂资料时,才发现缺了个学生。他拿起名册,是一个叫做朱利安的学生。
「朱利安?不会那么巧吧。」
莱茵顿时浮想联翩。
“莱茵讲师,这讲义上是什么配方,怎么还有几个问号。”
“这是上节试听课调配卡乐水时,我提前准备的浸泡液配方。”莱茵的思绪被拉回课堂,拿起讲义,“但请记住,草药配方也不具备绝对唯一性。所以希望下节课能看到你们思考过的新配方。”
“配方吗?”
学生们交头接耳,不敢相信,在课堂上就可以免费拿到药剂师的配方。
布莱德的眼里也闪着喜色,他上节课提的问题,莱茵真的用心准备了。
有几名学生更是大着胆子询问:
“莱茵讲师,上次课,我们……没来,能不能再在课堂上演示下卡乐水。”
“可以。”
莱茵答应得干净利落。
在场学生松了一口气。
明眼人都知道,没来的人自然是去了另一门热门选修课试听。
不仅如此,莱茵还详细介绍了浸泡液中每一种草药习性。
六十分钟的课程,一转眼就过去了。每个人都意犹未尽,等到下课时,毫无意外,还都拿到了卡乐水试喝。
“我怎么觉得,这一次的口感有些不同……嗯入口更凉爽。”
上了两次课的学生,顿时来了自豪感,饶有兴致地互相介绍。
不过就在这时,有几名探员找到了教室门口。
“是莱茵讲师吗,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
“今天课堂上本应该出现十位学生,但实际缺席一位。你作为讲师,没有发现异常吗?”
莱茵抬头再次确认,他面前佩戴着铭牌的探员名叫克莱默。
“克莱默长官,不管您问多少次,我都是这个回答:作为讲师,我没有点名的习惯。学生不来是他的损失,不是我的。”
克莱默的右手指腹在桌面上规律地敲击着,似在思考。
这一个月来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关键人物又离奇死亡,他必须再找到突破口。
克莱默忽然坐直,两手交叉握拳,继续逼问:“据说朱利安在上周上过你的课,在课程结束时,你让他喝了一杯不明溶液。”
莱茵皱眉:“卡乐水?您怀疑我下毒?对所有学生?在学校的课堂上?”
克莱默被连续反问噎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学校讲师都是榆木脑袋,只会对着书本照搬。尤其是草药学——什么新配方独家配方,都是商人赚钱的工具罢了。
克莱默:“或许你还在其他地方见过他,下点其他药,两种药的药性混合反而会形成剧毒。”
“呵呵。”莱茵的态度轻蔑极了,“这么说来,您一定找到了证据,证明我和死者在其他地方见过面?否则我会怀疑,您是小说家而不是办案人员。”
二人陷入长久沉默。
克莱默最近确实在看一本侦探小说,凶手正是可恶的药剂师。
他揪着不放还有一个原因——对方的行踪过于神秘。
从警察署能拿到的资料来看,莱茵是一名初级药剂师,最近刚到中央区,在中央第一高等学校授课的同时,还在筹备一家草药行。
身份的多样性正是一名情报分子最好的筹码。
而且,克莱默只查到莱茵来自自由港,但具体经历却被保密得滴水不漏。怪就怪,中央区和自由港是两套行政系统。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叩了三下,紧接着又是两下。
这是克莱默和手下人的暗号,说明有紧急情况,必须立即中止审问。
“怎么了?”克莱默不动声色地走到走廊上。
“中央第一高等学校的代表律师,施特拉姆先生来了。”警官示意了下身边的人。
施特拉姆点头示意,看起来一点都不把克莱默这个督察放在眼里。
“克莱默长官。”施特拉姆故意看了眼手表,“据我所知,我的当事人莱茵先生只是协助调查,早就超过规定的6个小时协助时间。”
克莱默当然听说过施特拉姆,整个职业生涯中没打过败仗的中央第一名律。再加上,中央第一高等学校虽然不是政治中心,但大部分有头有脸的官员却出自这里。
最近听说连霍普金上将都进了校董会。
无论哪一头都惹不起。
可克莱姆也并非是什么好啃的骨头,他眯起眼,试探道:
“施特拉姆先生最近连一个普通讲师的事情都要管吗,还是说他背后有什么靠山?”
施特拉姆沉声:“请注意您的言辞。如果不立即放莱茵先生离开,那么我将会向法院举证,您正在侵害莱茵先生以及本校名誉权。”
僵持不下之时,又有警员慌张跑来:“督察,那女学生的情况不太好,要不要叫医生来。”
随着走廊里传来痛苦异常的尖叫声,然后是桌椅被撞倒在地的声音。
“我是药剂师,我去看看。”
克莱默疑惑,换做其他人走都来不及。
不过他没让莱茵直接进去,而且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先带人进了走廊尽头的审讯室,把人彻底制服后,才请莱茵和施特拉姆进入。
审讯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油脂被炙烤过后的甜腻味,刺鼻、难以忽视。和人们熟悉的烤肉有微妙的重叠,但眼前的场景然而令人反胃。
能看出来,被束缚带绑在椅子上的女学生个体纤瘦,但左手小臂有一节躯干异常肿胀,像是被灰雨侵蚀造成的皮损。
另外,严重抓挠痕迹,但还是掩盖不了明显的草纹痕迹。
还有更严重的地方,躯干被灼烧的区域出现轻度木质化,裸露的新生组织是浅绿色纤维。
她努力用手指抓着木桌边缘,用指甲反复抓挠,像是要借此驱散体内的不适感。
莱茵的眉头轻轻皱起。
“最近她去过的地方,有下过灰雨吗?”
克莱默立刻回答:“没有,她是本地人。中央区每年12月至来年3月都很少会下灰雨。”
莱茵注意到女学生呼吸过快,体温升高异常。
这又像是热瘴症,情况还在变糟。
莱茵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棕色玻璃药瓶。
“她的情况很不好,这是我之前用香蜂草和其他草药配制的复合酊剂,是种很常见的温和镇静剂,能暂时缓解她的症状。”
“你还随身带这种药?”
面对质疑,莱茵并不气恼。
如果是他,在危机关头,也会有此谨慎态度。
“我是药剂师,不是神,遇到紧急情况要用药时,不可能变戏法一样临时变出来。反正用不用的决定权,在你。”
克莱默接过棕色瓶,将液体倒在一支干净的量杯里,药液呈浅琥珀色,带着清新香味。
她语气平稳而冷静地下了命令:
“给她服用。”
不一会儿,女学生急促的呼吸逐步放缓,整个人刚冷静下来,身体却止不住地抽搐。
“不好,她在咬自己的舌头,把绳子松开,平放在地。”克莱默作为审讯老手,应对紧急情况也颇有经验。
女学生刚躺到地上,也不知道哪来的大力气,一把推开警员,翻身坐起呕吐起来。
气味难闻,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口鼻。
“她这……会不会是传染病。”倒在一旁的警员惊恐万分,慌不择路的退到门口。
“你的镇静剂有呕吐效果吗?”克莱默捂着口鼻,斜着眼问莱茵。
“那莫非是……”
线下这种情况,莱茵太过熟悉。
和几个月前,劳工受澜晶虫污染的情况十分相似。
但女学生的呕吐物中没有虫卵,只有一些还没消化的蓝色粉末。
这真是太奇怪了。
马车里受灰雨袭击的赫尔曼、玫瑰号上的被感染的弗兰、被迫运输澜晶虫卵的劳工卡斯,他们三人身上的症状竟然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复现。
莱茵再次断定:
传染的根源必在中央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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